蘿依的心顫動了一下,在這個瞬間,她知道更危險的事到來了。
女仆小姐……米蘭斯已經知道那個在喬利摩克伯爵的莊園裡倒翻牛奶的女仆就是她了。那麼他猜想到她的身份和來意也不成問題。
她注視着米蘭斯的眼睛,這是她第一次用真實的模樣站在他的對面,沒有面紗的阻隔,沒有魔法攻擊的擾亂。
他們在狹小居室裡的劣質暖光燈下打量彼此,像是渴望穿過對方的眼眸,看到彼此靈魂最深處的善與惡。
忽然之間,蘿依感到手腕發燙。隻見她雙手上的鐵铐在魔法光點下發出熾熱的光澤,随即解開。
“铛”的一聲,手铐徹底松動,掉落在地上。
她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湛藍的眼眸緊盯着他,被解放的雙手收回身側,腕上留下被鐵铐壓出的紅痕。
“尊敬的小姐,請把從安佐倫家族裡偷出來的東西全都還回來吧。”米蘭斯收起法杖上的光明魔法說道,向她伸出右手,“還有陀羅達的手稿筆記。”
蘿依的心沉了下去,她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她項鍊上的黑色骷髅。
她明白,今天是不可能走出這裡了。
“我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不過,我希望伯爵先生能明白一件事。”蘿依用平靜無波的聲音冷酷地說道,掩飾住她此刻已然到了走頭無路的境地,“安娜還在我的手裡。”
她側了側身,避讓開門口的光明騎士闖過來,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劍。
然而這無情的兵器緊随着她,隻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生命了結。
米蘭斯注視着她。他顯然看到了她握住項鍊吊墜的動作,微笑了一下。
“那麼,您想必知道安娜現在在哪裡了?”
蘿依的手緊緊地貼着項鍊吊墜的黑色骷髅,上面的每個紋路都由她親手雕刻而成,是那樣的熟悉。
薩姆的頭骨,是黑魔法體系中三件頂尖魔法道具之首。這一種用秘術澆灌而成的溝通神靈的物品,可以借助黑暗之神的魔咒,瞬間釋放出強大的力量。她耗費了三年制成頭骨的框架,每天晚上刺破手指,用鮮血獻祭黑暗之神,如今隻差十幾天就要完成了。
這是她給凱特準備的生日禮物,她打算親手獻給他的。
此時此刻,卻被迫成為了她說謊的道具。
“當然,”蘿依僞裝出氣定神閑的模樣,看向米蘭斯道,“而且她所在的地下室被我埋下了炸藥,我隻要捏碎手中的吊墜,您可愛的未婚妻就會馬上被炸成碎片。”
米蘭斯伯爵臉上的笑意褪去,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讓蘿依感受到一種壓迫。
然而,她卻回以平靜的眼神,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麼人能讓她感到害怕。因為她什麼都不在乎。
“那麼,請坐吧,尊敬的小姐。”米蘭斯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在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觸碰到扶手的時候,那張椅子煥然一新,從破舊的木椅變成了精美的貴族家中的會客椅,扶手上雕刻着浮雕,座上有一層軟皮坐墊,“既然是這樣,我們大概要在這裡聊上一會了。”
蘿依沒有說話。她知道那個謊言為自己暫時争取了一些對峙的時間。
看來米蘭斯伯爵對未婚妻的愛是真誠的,在涉及到安娜的事情時,即使消息沒有經過考證,他也願意采取保守的行為。
隻見米蘭斯伯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守在門口的光明騎士,他口稱遵命,恭敬地行禮後,退出房外了。
蘿依猜測他是派人去加強那間地下室的防守了。
米蘭斯轉過視線,看到她依舊站着,微笑道:“不要這麼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正如你不會對安娜做什麼一樣。”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明朗動聽,仿佛清晨的陽光拂過帶着露水的花瓣,順着白鴿舞動的翅膀,灑在城堡的玻璃花窗上,透出一種讓人愉悅的安然。
他無與倫比的容貌和氣質也同樣蠱惑人心。迎接他微笑的人,誰也沒法抵抗這這種極緻俊美的侵襲。
蘿依微微抿唇,提醒自己不能失去對他的警惕。
“局促的環境确實會讓人難受。”米蘭斯伯爵微微一笑,對她的表現并不介意,率先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用法杖輕輕點了點地面,“那麼,這樣呢?”
奇妙的魔法從法杖的尖端蔓延開來,把整個房間變成了全新的模樣,地毯是芳香馥郁的紅色,牆壁由褐色磚塊疊成,頂上的燈也變成了複古的挂壁吊燈,鐵制的樓梯成為了華麗的旋轉木梯,通向未知的二樓。
蘿依看着眼前精緻華美的景象怔住了。倘若不是她親眼看見,這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你喜歡這樣嗎?”米蘭斯溫柔平和地問道。
沒有等到回應之後,魔法又從法杖尖端蕩漾開來,房間裡的家具是散發着檀香的紅木,地上鋪滿毛茸茸的白色軟毯,四周擺放着鮮花和繡着飛鳥的屏障,來自東方的神秘香料從香爐中袅袅升起。
“這樣呢?”米蘭斯再次問道,他的語氣充滿了對待客人的尊敬與耐心。
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蘿依感受到眼前的場景迅速變幻。這一次,房間裡的布置又換成了另一幅景象,白色的牆壁,明麗的家具,高而圓的屋頂,壁畫中蔚藍的海浪生動得仿佛撲面而來……
“您到底想做什麼?”蘿依終于開口道。
作為主人的影子,她養成了在任務以外,很少主動說話的習慣,但是這次她确實有些忍不住了。
米蘭斯說道:“我隻是在為您布置一個舒适的環境,您喜歡什麼風格呢?尊敬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