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帶着自己過不了也不讓别人好過的心思閉關，然後在一片荒蕪陸離之景中陷入了久違的夢境。

夢裡随着昆侖之主蘇醒而停止飄落的冰雪依舊在昆侖連綿萬裡的雪山上飛舞，他站在巍峨的麒麟崖前。這是雲霄還沒有被關，甚至是三教弟子還未踏足昆侖之時，他站在寂寥廣闊的天地之間，隻能聽到無上蒼穹裡傳來呼嘯的寒風，甚至連他的呼吸聲也清晰可察，無端讓人感到一種肅殺。

元始孤身一人立于天地莽荒之間，突然感覺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他下意識扭頭，看見天地灰茫之間的第三種絕色，時年尚且稚嫩的通天一身青衣靠了過來，他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哥——，我保護你呀。”

元始甚至能敏銳的感覺到那家夥在他耳邊細微的呼吸聲，順勢還靠在他身上，跟沒骨頭似的。他少見的不想跟通天吵架，有些意興闌珊。大概是夢裡久違的和諧，也大概是因為他清楚的記得這是什麼時候。

龍漢大劫的初年，龍鳳還在洪荒大地上招搖，偶有不開眼子弟打得不可開交，太上和女娲等一系列神靈宅在各自家裡的家裡當家裡蹲，偶爾出門看龍鳳的熱鬧，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太上暗戳戳的出去看，順道采點藥，然後頂着小塔偷偷回來，偶爾帶着通天。

有時候太上嫌他太活潑，就把他關家裡，自己一個人出去，但不代表通天就出去的少了，他會和女娲一起狼狽為奸。女娲喜歡做泥偶，通天喜歡跟人吵架，兩個神湊一起就愛招搖過市，龍鳳也得退避三舍的那種。

伏羲啊是個死妹控，看見女娲腳下被抽死的龍屍第一個想法就是毀屍滅迹，有外人在他也不好意思對通天說什麼，隻能黑着臉一起埋，這兩個神仙看着他倆哥哥在這忙碌還悠閑地遞過來兩個龍腿鳳爪。

元始簡直氣的要死。

但也不是一直會惹他生氣。元始若有所思看着通天臉上一道傷痕，伸手戳了戳，對方瞬間疼的龇牙咧嘴。

“疼疼疼！”

“知道疼，還和鳳鳥打架。”

元始很清楚的記得這是那年他下山的時候，他一時大意被一隻鳳凰看上，那死鳥惦記他的美色威逼利誘，被通天一頓胖揍，通天整整低了對方一個大境界，然而一頓操作猛如虎，雖然這家夥傷的不輕，但猶記得那天晚上他們吃了烤鳳凰。

“下次不會啦，哥，我們回去吧。”

“嗯。”

元始不動聲色任由對方興高采烈拉着他往回走，看樣子饞鳳凰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麼他們盤古家會出現這種奇葩吃貨，還專門逮出了名的兇獸吃，不對，貌似他老爹就很兇殘，通天不過是比他更像他爹小時候的性子罷了，這麼說來都是盤古的鍋。

但元始不想跟他吵，他記得這時候通天還是挺單純的一隻，雖然他喜歡說教通天，但最讓他喜歡的還是通天那句要保護他的話。雖然啦，雖然他也很強，一點也不需要弟弟來保護自己，但是有一個事事都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弟弟感覺是很不錯的。

而且這樣神采飛揚的通天确實很驚豔，是一眼就可以讓元始心動的程度，性子桀骜乖張，如斯美人偏偏會為你低頭，誰不喜歡。

夢裡時間飛快流逝，很快就到了他們再起紛争的時候，面對站在他對面護犢子看樣子下一秒就要說出經典的分家之語的通天，元始隻覺得他多年來的怒火終于忍不住了，“通天，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兄長嗎？”

對面通天怒極反笑，拉長了語調譏諷到，“是～，你向來自恃己長，假以兄長之名，不将吾放在眼裡。”說着他又氣起來，“我是哪一件不如你，非要在這受你的氣。”

然後元始眼睜睜看着通天卷了一袖子的小徒弟負氣跑了，元始怒極心上一痛便從夢中驚醒。

他扶額躺在軟榻上，隻覺渾身無力，胸口極悶，意識含糊不清頭還隐隐作痛，大概是要躺一段時間。他低聲歎了口氣，也沒多想，想得到什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把與他一體同人互為半身的弟弟愣生生從自己的道裡踢出去，不亞于剔掉自己的一半骨血，隻有這點不适已經很好了。相比由于變更道義引起軀體上的不适，他心裡的煩躁理不清的頭緒才是更叫他心煩的。

好在隻是一段時間的糾結罷了。元始睜開眼睛，他看的清楚，他和通天終究是道不同，那還不如早早斷掉，與其等到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的時候再掙紮沉淪，不如趁着還沒陷太深用一小部分代價換他的大道。

哪怕是元始也不得不承認，在他心裡，通天沒有他的道更重要，他注定是要成道的人，通天隻能做他成道的犧牲品。

忽然，他擡頭看向對面，屋内飄來一股子炭火燒烤的味道，他皺着眉看過去，元始天尊盤坐在他的案幾旁，手裡拿着竹簽，面前擺着火盆正在入神烤着肉，看着肉烤出了油滴，還認真的拿出瓶瓶罐罐撒了點調料，于是煙火的氣息侵染了這個仙家聖地，元始差點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