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和高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兩人身後衆多仙神聖賢痛哭失聲，“完了，天塌了。”

高陽絕望了閉上了眼睛，回憶起他的一生，他是昌意之子、黃帝之孫，在他少年時候他大伯橫掃天下英傑沒給他留一點活路，所以他隻能默默無聞，等到他大伯好不容易半途沒了，他終于成了他家的準繼承人，這些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安置百姓，斬殺兇神，維護一方安穩，隻要幹掉這個作惡多端的水神，弄死他手下那群吃人的兇獸，他還不得被歌功頌德，直升共主？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天塌了，塌了啊！還是在他讨伐共工的時候塌的，往小了說容易給人輿論說是他不修德行招來的禍端，容易把他從共主的位置上拉下來，往大了說以後啥都不用說了。

大家都沒有未來了。

共工也在痛哭，早知道天會無緣無故的就塌了他至于和高陽在這裡打生打死嘛，他隻是喜歡掀大洪水淹死幾個人，再吃掉幾個而已，罪不至死吧。早知道他就不應該跟高陽開戰，多去吃幾個人多好。

玉宸正在一處崖邊對跟着他的求道者們講道，他還是未曾立教，也未收弟子。雖然早與元始說了他要收弟子，可他總覺得還不是時候，他對這個天地，到底還是心有隔閡。

絲毫不在乎發生了什麼，直到作為天柱的不周倒下，他才頓了一下，撚起一朵萎靡的小花，開始背誦古文，“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一直講到女娲以五彩石補蒼天、斷鳌足立四極結束。

頓時有仆衆興奮起來，狂熱問道，“敢問道君，這可是聖人預言？”

“不，這隻是我從一本叫做《淮南子》的書裡看到的故事。”玉宸毫不在意的回答他。那人萎靡起來，然而等到女娲出現，原地的人群又是一陣喧嘩，玉宸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于是為首的侍者帶着侍者們退下，有人徑自離去，有人不忍生靈塗炭前去支援，更多有人不願離開，候在不遠處等待玉宸吩咐。

“你都知道了。”女娲看着滔滔而下的天河水問他。

“隻是故事嘛。”玉宸笑起來沖她撒嬌。

女娲抿了抿唇，想笑卻笑不出來，“這已經是第九次了，我應該放棄麼。”她帶着很明顯的疲憊感，夾雜着一種幾百年前未有的解脫。伏羲被殺之前，她身上帶着經久不去的被束縛的苦痛無望，見了玉宸以後，反倒去了幾分。

玉宸神色肅穆，“我完全理解你。”

女娲看着滾滾而下的天河之水，怅然若失，“這一次，是終結嗎？我想要真正的看一次這個世界本該有的衰亡。”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早早走上不該走上的末路，又一次次被從虛假的時光拉回來。

玉宸不假思索，信誓旦旦，“以我太上大道君的名義起誓，我必将使世間萬物回到它應去的位置。”

“我可有幸一觀？”女娲聞言終于露出了笑容。

“固所願也。”

玉宸作邀請狀，女娲莞爾一笑，“您可是會逗女孩子歡心，相必有很多人喜歡道君吧。”

“我平日裡隻在家裡胡鬧罷了，我兩個兄長一個比一個難說話，何來讨女孩子歡心一說。這話被我兄長聽見了，我要挨打的。”玉宸故作慘兮兮的模樣。

還沒等女娲再接上話，兩人就看見陸壓并一衆古神急急忙忙趕來，“娘娘！娘娘，天河之水倒灌，生靈塗炭，還請娘娘慈悲，救蒼生于水火啊！”

玉宸一直等到一群吵鬧的神仙說完，才笑眯眯地回話，“我卻不願意她救世呢？”

立時就有古神對他吹胡子瞪眼，“你這小娃娃年紀輕輕不知道事理，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玉宸哈哈一笑，“本君在這裡，也沒有你們說話的份。”

古神十去其六，玉宸已經掌握了這個世界的一絲道韻，對于他這樣的先天神聖來說，這個世界，已經無可避免的滑落入了他的手中。錯過了遏制他的最佳的時機，再沒有什麼能阻止金鱗一朝化龍，然而女娲攔住了他。

她伸出手攔住了玉宸起身的步伐，從地上坐起來，“凡事總要講究個始終，我做事也該有始有終，每次，我都願意去修補這個千瘡百孔的天地，不隻是他人的祈求，也是我甘願如此的，縱世人诋毀曲解，我未改此心。”

這縱容玉宸弑兄的妹妹，憐憫世人的女神，蒼天之上的神祇，扶正了自己的發簪，告别玉宸，再一次奔向修補這個被人肆意毀壞的天地的道路。

玉宸注視者她的身影，她被人群簇擁，卻帶着和玉宸一樣格格不入的隔閡感，不同的是玉宸是不屬于不認同這個世界，女娲則是不屬于這個時代，不屬于她身邊汲汲營營的仙神，有時候獨自一人的清醒反而更令人痛苦。

“且慢！”

玉宸追了上去，他抓住女娲的手，眼眸灼灼生輝，“如果這是道友的道，請讓我送道友一程。”

他不會橫加幹涉他人的道，但如果對方已經堅定了要走的路，他很願意與這位同道再走一程。對方值得他的尊重，不止在修為，更在品行，如能得友如此，實三生有幸。

太上和元始跟在鴻鈞老祖身邊，看着玉宸牽着女娲的手從遠處緩緩而來，太上皺了下眉，女娲什麼時候這般好脾氣了。元始倒是大大咧咧什麼都沒發現，隻是很高興他師弟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