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均一頓,本就略施羅粉的素面慘白了下去,又似被人扼住咽喉。
很快,祁母又是道:“太子定會登位,以他野心圖治,絕不會屈于人下。對此,我從未有疑。至于國公,他多年守舊秉性,忠于皇命,不會擇主。但更疊之際,又豈能獨善其身?”
“總之,不管如何,日後等情勢好了,我有意将靜姝接過來,先委屈她做個平妻,日後有孩子了再擡位,你意下如何?”
那瞬,謝靈均幾乎要不能相信自己所聞。
李靜姝日後擡位 ?
那她算什麼,貶妻為妾 ?
似乎看出她不情願,祁母冷眼瞥向了她,緩緩蹙了眉。
“謝靈均,人要知足。”
“你的家世擺在了那裡……你娘根本就是登不上台面的,至于謝虞,不過就是個酒囊飯袋,到處沾花惹草,誰會不知?”
“我知道敬恒他近來是有幾分喜歡你,為了你還親自去請了他翁叔父……他竟為你出格到了此種地步,翁恪是太醫院之首,還得過先皇禦賜金匾,他竟請翁恪去看煙花柳地出來的女人,實在笑話 ! 不知他背後是如何恥笑不屑 !”
謝靈均心口一蟄,還未多想便已是脫口而出,“我母親雖出身卑微,但亦是良善之輩,從未有過惡念,她曾教導于我,勿論人非。婆母出身高門,難道不曾聽過這樣的道理?”
“口齒伶俐 ! 我勸你休要恃寵而驕 !”
祁母冷斥了一聲,“你以為,你在他那裡的情分,跟靜姝比起來,算什麼?”
“不要不識擡舉!”
說完,她再未看謝靈均一眼,冷面而出。
……
祁淮序昏睡了許久,全身灼熱,似被架在火上面烤了一般,幸而額頭之上留存一絲冰冷觸意,令他神識回籠,漸漸地,他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朦胧之間,他見他妻穿着一身月白寝衣,向他投來注視目光,神情卻是恍惚,眼皮腫脹不堪,桃花粉面已是蒼白至極且是殘留淚痕。
他即刻便清醒了過來,握住她冰冷的柔夷,撐着力氣勾起唇角。
“勿再哭了,我從小到大挨了不少的打,早已是家常便飯。我真的無事。”
她哪裡肯信,方才為他換衣,他後背都是紅腫不堪的傷,依稀能見皮下血肉,連雙膝都腫的不出樣子,可見被打的有多狠。況且,他全身滾燙,竟還發燒了。
見她止不住的流淚,一顆顆都似澆在了他心上,祁淮序隻覺心都攪到了一起,恨不得即刻起身将她抱在懷裡,抹去她的淚痕,但他痛極,全身真是擡不起一絲氣力了,遂隻能握緊她手,暖洋洋地朝她笑,“靈兒,你親親我,我就不痛了,真的……”
他的話語軟糯至極,似在撒嬌,又似在哄她,謝靈均心下一動,俯身下來,在他唇邊親了一下。
“靈兒,你對我真好呀!”
他再次說好話哄她,伸臂要抱她,謝靈均卻未動,随着案幾上一陣燭火爆裂之聲傳來,她似也下定了決心,抿唇看向他。
“恒郎,我有話問你,你務必直言,不得騙我。”
見她眸色認真,祁淮序還未多想便立即點頭。
“當初你與我在長公主宴上的荒唐之舉,究竟是我之算計,還是國公爺有意如此,令你順水推舟拒了李靜姝那裡 ?”
她說完,立即轉面看向他,可惜許久他一動不動,一句話,一個字也無。
謝靈均隻覺失望透頂,淚再次跌落下來,“是他,對嗎?”
“我隻是誤打誤撞,成了這一盤大棋上最重要的棋子……可笑我竟還感恩戴德,自覺難以為報。”
她恍然大悟,輕笑了起來,“我謝靈均,何有如此本事,能為你高貴的安國公府所用?承蒙擡愛。”
聞她之譏諷,祁淮序似斷腸一般,全身髒腑都攪到了一起,“靈均,你聽我說!”
“我先前也是不知,也是這幾日隐隐察覺過來,你信我 !不管從前如何,如今,我隻有你一個,我定會全心全意待你,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謝靈均将淚抹盡,讪笑道:“多謝,隻是不必了。”
“敬恒,你當初娶我是諸多不願,我看在眼裡。你冷了我三年,我不怪你,你也是無奈,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又卑賤至此,一點也配不上你,不是嗎?你從前應當就是如此作想的,所以你不搭理我,對我視而不見,也從不在意我有無被你母親苛責,被你親妹為難,你隻是偶爾回來跟我睡一覺,例行公事罷了,連這個孩子也是這樣得來的……”
“不,靈兒,我心悅你,這是真的。”祁淮序眼眶泛紅,如此道了一句,将她手緊緊握住。
“我知道我從前做了許多錯事,但往後我會改,真的。你别不要我……”
不知哪裡的力氣,謝靈均被他一拉竟就跌進了他懷裡,他似是痛極,悶哼了數聲,卻是将她緊緊抱住,一絲力氣也舍不得放,謝靈均美眸濕潤,很快便将他胸口的衣襟濕了大半,她掙紮着起身,再次被他按下。
“是否母親同你說了什麼?”他試探着問了一句。
見她一聲不吭,隻知默默流淚,祁淮序便明白了過來,若不是有人存心挑撥,她怎可能會待他如此狠心。
而他,大約也能猜到母親同她說了什麼。
他即刻俯身,在她面上吻了數下,心急如焚,低聲哄她,“我隻要你一個,别的什麼王娥貴女,我皆是不要。”
“求你,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