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考對聯,還考她的文學功底。
巧的是,陸安不缺文學功底。她需要注意的是,别一不小心把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典故給用出來。
于是陸安借着魏三娘子的記憶迅速回想了一下——原主雖然沒有練字,但魏家有個書閣,她時常泡在裡面。
然後,她發現了,這個世界和她的前世确實極為相似,很多典故都存在,朝代也存在,許多熟知的名人也存在。但因為細節不同,少了很多傳世經典,卻又多了其他傳世經典。
就像李白不會因着沒寫過《靜夜思》就再也不寫詩了,他可能改寫《驕陽思》了。
陸安放下心來,略一思索,就對了出來:“禹寸陶分。”
“何解?”
“大禹聖者,乃惜寸陰,至于衆人,當惜分陰。此句出自《晉書·陶侃傳》。是以,吾對‘禹寸陶分’。”
陸安侃侃而談。
陸山嶽撫掌,連道三聲:“妙!妙!妙!”
這還不夠!他最後又道一句:“妙極!”
看她的眼神俨如欣賞清晨時,自山巅破縫而出的朝陽。
他想看看,這朝陽還能不能更亮一些。
“最後一對。”陸山嶽說:“暖風吹冷水。”
陸安脫口而出:“明月照光山。”
陸山嶽道:“我方才念錯了,這上聯應當是水冷吹風暖。”
陸安道:“我也念錯了,我的下聯是山光照月明。”
陸山嶽又改口:“人老了,又念錯了,應是風吹冷水暖才對。”
陸安眨眨眼睛:“小子莽撞,急着對下聯,也說錯了。我方才是想對月照光山明。”
陸山嶽饒有興趣地繼續改:“可我這聯,還能換成冷水暖風吹。”
陸安:“光山明月照也别有一番韻味,祖父覺得呢?”
陸山嶽哈哈大笑:“人老啦,比不過,當真是比不過。我十七時可不如你!你怎麼就……”
這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陸安投去疑惑的眼神,陸山嶽收起笑容,微微搖頭:“無事。”
他沒法說,他不能說——這樣的璞玉,這樣聰俊的人才,怎麼就是個女郎呢。
但凡這是個男人,他便是徹底将原來的陸九郎換出去,也不會心疼。
“好一個曾三顔四,禹寸陶分,好一個暖風吹冷水,明月照光山啊。”陸山嶽長長舒了一口氣,吐出其中的不甘與遺憾:“你可知,昔日我出這兩個上聯,陸家無人能對出合我心意的下聯。”
陸安沒有回應這句話。
畢竟,她确實不是陸家人,不管回什麼都不合适。
陸山嶽也确實不需要她回話。
這人兀自可惜了一會兒,便讓陸安回房了。隻是在陸安即将跨出房門那一刻,冷不丁來一句:“對了,二郎素來自傲文采,想來會被第五乾靜挑撥來對付你。你若對付不了,便示弱,他不愛欺淩手下敗将。”
陸安暗自記下第五旉字乾靜這個信息,又回憶了一下陸二郎的訊息,回身對着陸山嶽一禮:“謝祖父提醒。”
心裡卻知,如果她真的躲了,在陸家生存就更難了。尤其是到了流放地界後,一大家子争資源,她如果讓人覺得好欺負,必然會被剝皮拆骨,而陸山嶽未必會維護她這個外人。
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一邊。
“外面做什麼吵吵嚷嚷的!明日若雪不大,還要早起上路呢!自己想猝死就去上吊,少在這裡煩人。”一處房中,來自男人的暴躁聲音響了起來。
再拉近一看。
小小一間房裡,放了四個人。
四個流犯。
其餘三個人年歲較大,但他們團簇着最後一名男人,明顯以他為主。
此人便是陸家二郎,陸寅。
他一生氣,房中其餘三人便嘴唇發幹,面如土色。
他們陪笑道:“二哥你别氣,定然是小孩家鬧事,我們出去說他們去。”
說罷,起身就要往外走,連外衣都顧不上穿了。
陸二郎眉頭一揚,突而厲聲道:“慢着!就我們家現今這情況,還有第五旉在旁邊虎視眈眈,他們敢鬧什麼事。定然是出事了,你去把人叫進來,我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