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非沒胃口,隻顧站在窗邊出神。半晌,一擺手招呼小子過來,吩咐道:“木頭,你去跟管家說,收拾好禮堂和洞房,把花轎擡出來預備下,明天一早去客棧迎親。”
“啊?!”木頭驚訝道:“公子說什麼?!明天迎親?!跟定好的吉日還差四五天呢,怎麼……”
“快去!照我吩咐的做,所有需用之物今晚必須準備好。”穆赫非急切道。
木頭站在原地沒動,為難道:“這……公子不用這麼着急吧,娶親可是大事,聽老人講,不按黃道吉日大不利呢……”
穆赫非猛一回頭,瞪着他道:“費什麼話?!這麼點事都辦不好,以後不用跟着我,去藥鋪紮草藥吧!”
“不不不,木頭就跟着公子,我、我這吩咐他們辦去。”說着,木頭一溜煙兒跑出去。
一頓飯工夫,穆赫非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總有大事将要發生的預感。正擔憂着,見老管家元慶着急忙慌的跑來,也顧不得行禮,一進書房氣喘籲籲道:“公、公子,快、快去正廳吧……”
“什麼事?為何慌張?”
“是……是太後身邊内廷總管張公公來了,說是傳旨。”
穆赫非心裡咯噔一下,猶豫片刻,起身直奔正廳。到了一看,果然張公公笑眯眯立等在那兒。也不多說話,等穆赫非人一到,張公公展開一卷黃綢,念道:“皇上有旨,太醫院醫正穆赫非為人恭謹謙遜、才華出衆,念其忠心,特賜與丞相秦城之女秦昭結為夫婦。三日後乃黃道上上吉日,朕親主婚,特恩準二人于皇宮恩霁殿完婚。欽此。”話音落處,穆赫非直挺挺的跪在那兒,眼神飄忽。
衆人等了一陣,見他隻是發呆,元慶實在忍不住,悄悄從後面推了推他。
張公公覺出不大對勁,上前一步,把聖旨遞到穆赫非眼皮子底下,恭敬道:“穆太醫,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想本朝開國以來,有哪個臣子有幸在皇宮之内由皇上主持婚禮的?!快快接旨謝恩吧。”
元慶深知原委,顧不得無禮,悄聲催促道:“公子,謝恩吧。”
穆赫非看着眼前那卷黃綢,猛一擡手搶到手中,雙手用力一握,有股想要把它撕得粉碎的沖動。周圍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生怕他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舉。
還是張公公老練,一嗓子喊道:“穆太醫已接旨謝恩,那老奴就回宮複旨去了。”
來傳旨的人早已沒影兒,穆赫非還攥着聖旨跪在那裡,一家子下人跟着跪着不敢動。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過些神兒,慢慢站起身,吩咐道:“元慶,去客棧,我現在就接玥兒過門,今晚拜堂成親……”
一屋子下人納悶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元慶心知事情不妙,忙一揮手,“去,你們都下去吧。”
衆人退下。屋子裡,隻主仆二人。
穆赫非見元慶沒走,問道:“你怎麼不去?趕快把花轎準備好,這就出門。”
“公子,使不得啊,”元慶伸手一指那卷黃綢,“公子已經接旨了……”
啪!穆赫非狠狠把聖旨摔在地上,咬着牙道:“哼,偷偷摸摸夜半三更的來傳旨……姐姐真是用心良苦,這點時間也不留給我。我偏不讓她如意……明天你們就說,是我先和玥兒拜了堂,他們才來傳的旨。生米熟飯,她還能怎樣……”
元慶覺得這話不像,彎腰撿起聖旨,緩緩道:“公子,事已至此……不是老奴多言,您可得思慮周詳啊。這是聖旨,不是太後一人的意思,更是皇上的意思。要是不遵旨而行,公子您的身份擺在那兒,想來不可能有什麼大礙,大不了受些申斥或被小懲一番。可那位姑娘……她無權無勢,又阻礙了太後娘娘的好事,會有什麼結果……怕不好說了吧。”
“玥兒……”穆赫非清醒了些,一時卻割舍不下。
元慶無奈,可不能眼看着二人成親不成倒喪了命,直白道:“公子該記得幾年前宮裡容夫人是怎麼死的吧?那還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又當如何?得罪了太後,皇上還不是乖乖的把人獻給太後處置……公子您是她親弟,那皇上還是她的親兒子啊。有情人天各一方是苦,總好過做一對亡命鴛鴦吧。為了您的心上人能活命,公子,老奴懇請您三思三思啊……”
穆赫非心口一疼,緊緊握着雙拳,口中念念道:“玥兒……玥兒她不能有事……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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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靈王府後花園裡,靈王正在一處空地舞劍。遠處回廊上,青峰和香鸾走來,在空地邊上一站,一起行禮。
靈王手上寶劍一收,調好氣息,轉身道:“青峰,這一趟辛苦你了。”
青峰忙一低身,恭敬道:“為王爺辦事是青峰的福分,不敢言苦。”
靈王呵呵一笑,擺擺手,示意衆人退下。
四周安靜下來,香鸾又警惕的觀察一回,才開口道:“王爺,宮裡的人回報,玥夫人自進宮以來備受皇上寵愛。現在,宮裡的其他夫人都暗地裡開始抱怨,說皇上要獨寵玥夫人廢六宮了。”
靈王嘴角兒一絲冷笑,“她這點兒本事還是有的。那太後呢?”
“太後也頗有怨言,不過,二人還沒起過沖突。隻是聽說,前陣子因為皇上将西域進貢的奇香賞賜給玥夫人,太後斥責過皇上一回。”
靈王點點頭,“還有呢?”
香鸾一搖頭,“沒了,關于玥夫人的就這些。”
“好,你吩咐下去,讓他們睜大眼睛給本王盯着。玥夫人怎麼說也是本王送進宮的,不能出了什麼岔子。”
“是,屬下知道。”
見香鸾回禀完畢,青峰上前一步,回道:“王爺,那件事也有些眉目了。”
靈王隻看了他一眼,繼續拿着布擦拭寶劍。
青峰識相的繼續道:“景玥的身世果然有問題。屬下去了一趟景府,府中凡是上了年紀能知道這件事的老家仆都不在了。隻剩下老管家和另一位老家仆,他們是景大鵬的心腹,說死也不肯開口。我不便暴露身份就未作糾纏。但是托王爺洪福,在曆城,屬下碰到之前曾跟景大鵬一起來玄夏經商的舊友老顧。他家道中落,現如今隻靠朋友接濟度日。屬下給了他一錠金子,打聽到些舊事。”說着,附在靈王耳邊,低語一陣,複又站好。
靈王眼中精光一閃,“此話當真?!”
“據屬下看,應該是真的。老顧的兒子一直在景家幫工,但是前一段時間,突然跟景家鬧翻了,聽說景大鵬的病,正是從那時開始的。”
靈王點點頭,“景大鵬這樣反應,看來是怕人揭穿景玥的身世……”
“正是如此,”青峰接口道:“屬下不放心,回來這一路又沿途查訪,在福清縣翻閱了一下當年的官志,确實有一起強盜殺人越貨的案件,時間地點都吻合。不過,日志上記載的是,死的是福清縣清水村大戶鄭家,全家二十五口人全部被殺,無一幸免。”
“福清縣……鄭家?”靈王搖了搖頭,沒說話。
“是。屬下愚見,日志上記載的恐怕有假。如果真是鄭家,景大鵬不會瞞的那麼小心翼翼。”
“嗯,沒錯。看來這回是老天開眼。”
青峰一愣,沒太明白話中含義。
“呵呵,青峰啊,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靈王笑了一陣,臉色一正,冷冷道:“本王找了十幾年,終于要有結果了……從現在起,你們把本王之前吩咐要找的那個人,也在景家的事上留心一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青峰和香鸾對視一眼,點頭稱是。
一時無話,就見王府總管站在遠處回廊上朝這邊張望。靈王一擺手,示意他過來。
“回王爺的話,宮裡來人了,說請王爺午前進宮一趟。”
靈王想了想,問道:“說沒說什麼事?”
“嗯,旨意沒說。但是來傳話的公公說,是太後請王爺進宮商量一下穆太醫成婚的事。”
“呵,本王當什麼事,原來是皇上的小舅要成親了,”靈王一笑,衆人都跟着笑了笑,他想起什麼又問道:“是哪家千金?”
“聽說,是秦丞相小女兒秦昭。”
話音落處,靈王臉色一暗,半刻,冷哼一聲,“這老女人,真想把玄夏國朝堂變成她穆家的天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