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王從書桌邊起身踱步到跟前,“姑娘不必驚訝,剛剛帶你去監牢的香鸾是本王的人。事急從權,姑娘莫怪。”
景玥平複回心情,略一想,問道:“請恕玥兒無禮,我不明白,王爺此舉是為什麼?”
靈王一笑,“本王和姑娘有過幾面之緣,算得舊識。今見你和景兄遇險,自然要幫一把。這個解釋,姑娘可還滿意?”
“幫忙?”景玥遲疑道:“王爺是說,可以放我大哥出來了?他根本不是什麼奸細!”
靈王擺擺手道:“他是不是奸細,不由本王說了算,要看審訊的結果。”
“審訊?!”景玥冷哼道:“呵,意思是想屈打成招嗎?!我剛剛去過監牢,不到一日就打成那個樣子,再有審訊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靈王歎了口氣,滿是歉意道:“這件事事出有因,一時半刻說不清楚。這樣好了,姑娘暫且在王府住下,等明日再……”
“王爺!”景玥眼帶怒火道:“盛情美意我心領了。隻是我一人留在府中多有不便,還是回客棧的好。請王爺放行。”
靈王眼神一冷,卻微笑道:“姑娘不必動氣,且聽我一言再走不遲。你大哥做奸細到底确有其事或是被人誣陷,背後的緣由可不是憑你一己之力能查得到的。當然,本王也希望可以幫到他,一來看在他跟莫風的交情上,二來嘛……你該不會忘了,你們的妹妹現在是何身份吧?”
景玥心中一動,“美人?!她現在怎樣了?她進宮了嗎?”
靈王點點頭,“她現在深得聖寵,是皇上身邊的玥夫人。不過……這份榮寵隻怕不能持久了……”
“王爺何出此言?”
“姑娘想不到嗎,你大哥的罪名是什麼?而你妹妹的身份……呵呵,其實本王幫你也有私心,别忘了你妹妹是從我靈王府走出去的。這件事傳到皇上耳朵裡,本王也不好解釋啊。”
景玥總覺的哪裡不對勁,一時又猜不透。
靈王見她動搖,勸道:“姑娘留在王府,本王會吩咐香鸾再去打探消息,回來告知與你。而且,等到适當時機,可以讓你們姊妹見上一面,一起商量一下對策。”
“我能見美人嗎?什麼時候?”
“哎,這事急不來,皇上身邊的夫人哪有那麼容易出宮的?若是安排不周全,更會惹人懷疑。姑娘且安心等待,一切包在本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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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玥正式在王府安頓下來,一住三天。她一邊擔心趙小米的安全一邊擔心景世良的案子,如何坐得住呢。偏巧靈王從那晚書房一會再不見人影,他的兩位夫人走馬燈似的每天圍在她身邊,說是陪伴,更像監視。第四日上,景玥實在控制不住幾近爆發的情緒,不顧衆人勸阻堅持出王府。正鬧着,忽然有丫鬟來傳話,說靈王回府了,要見她。
花園内,靈王正饒有興緻的看着一堆下人裝飾庭院。
“見過王爺。”景玥沒好氣的請過安,直接問道:“已經三天了,不知王爺為何避而不見?!又為什麼不讓我出府?你答應過幫我打探我大哥的事,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任何消息?”
靈王笑眯眯的聽完,随手撥弄着旁邊樹上燈籠上垂下的流蘇,“姑娘稍安勿躁,本王今日來正有一個好消息要告知于你。”
景玥一喜,忙問道:“什麼消息?”
“這次軍情被竊一案,皇上知曉之後,龍顔震怒,已經下旨徹查,決不姑息縱容一人。”
“什麼?!”景玥面色轉喜為憂,“這就是王爺所說的好消息?”
靈王微微一點頭,“正是。”
“那我大哥他……”
“姑娘先不用急,且聽本王一言,”靈王沉吟片刻,繼續道:“這次的事如果隻按照一般細作案件處理,那廷尉府根本不需要上報就能治你大哥的罪,那樣的話……你細想想看,廷尉府的人有沒有耐性聽你大哥的辯白之辭,别忘了刑訊逼供可是他們的拿手好戲,這你大概已親眼見了。到時,他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啊。”
景玥一邊細聽一邊飛快的轉動念頭,質疑道:“王爺這話沒錯,可他們也不能單憑我大哥是南堯國人就斷定他是打探消息的細作啊?這樣如何讓人信服?我們景家來往兩國經商多年,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自然有人可以為我們作證……”
靈王一笑,别有深意道:“墨者非墨、瑜者非瑜也……本王聽說,你們在玄夏國這段時日,景世良确實私下裡跟一位蔡姓監軍過從甚密,不巧的是,他二人之前互通的書信竟然被廷尉府找到。依你說,這樣又該如何?”
“書信……”景玥眉頭微皺,“那王爺可知道信上寫了些什麼?”
靈王搖了搖頭,“具體内容本王不得而知,但關鍵在于他們私下聯絡幾年之久,而且,鑒于蔡監軍在軍中的職位,他們二人間的關系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啊。”
“那位蔡監軍,到底是什麼人?”
“皇城守衛,負責玄夏國皇城的城防布局和警戒。”
景玥心中驚訝,預感事情不妙,嘴上卻力争替景世良開脫道:“也許,他們隻是泛泛之交,我們經商之人一路行走,總要結交朋友、廣結善緣,這……”
“呵呵,姑娘不用多做解釋了,”靈王擺手止住她,“你跟本王再說什麼也是白費口舌,毫無用處。這件案子将由廷尉鄭大人親自審理,最終結果會由他親自上報皇上,本王隻是旁觀者。而且,依本王的身份,更不便插手,姑娘是聰明人,該懂得其中道理。”
獨善其身,景玥一扯嘴角兒,她當然懂,“王爺能告知這些消息,玥兒已經感激萬分,不敢再求其他。既然事情清楚了,那我也該告辭了。這幾日王府裡衆位夫人對我照顧有加,玥兒無以為報,唯有真心感謝。”說着,她曲膝一拜,起身要走。
“且留步,”靈王叫住她的背影,“不知姑娘出了王府,意欲何往呢?”
景玥略一思付,轉身回道:“去廷尉府,找主審鄭大人替我大哥伸冤。”
“若真如此,本王請姑娘三思,”靈王盯了景玥半刻,開口道:“你去廷尉府,結果隻有兩種:一,被當作同黨抓進監牢。所有涉案人等都必須在大牢之内等候傳訊,别忘了你家的那些家仆也都被抓了。二,根本無人理會你的說辭,到時就算你在廷尉府大門說破嘴、磕破頭,也沒人會相信你。這樣費盡功夫又不會有好結果的路,你會選麼?”
景玥一時語塞。
靈王目光一轉,繼續道:“既然去廷尉府等于自投羅網,那姑娘有沒有想過,這件案子,其實不止牽涉你大哥一人……”
景玥眼前一亮,頓悟道:“我可以去找那位蔡監軍!……不對啊,如果說我大哥是細作,那他不也是……”
“嗯,你說的沒錯,”靈王點頭一笑,“蔡監軍也被抓了,定的自然是通敵叛國的罪。”
景玥這下真的無語。
靈王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悠然道:“不過,整件事的轉機正在這裡。景世良是否敵國細作,全要看蔡監軍的口供,他若一口咬定,那你大哥渾身是嘴也說不清;若他說不是,你大哥也許有望脫罪。又或者……連蔡監軍本人也是被人冤枉的,那你大哥豈不隻是遭受池魚之殃的倒黴漢而已,又怎麼可能被定罪呢。”
一語畢,景玥看着一臉高深莫測笑意的靈王,半晌,淡淡問道:“那王爺的意思是……?”
“有一個人可以幫到你。隻有他,能決定蔡監軍有罪與否。”
“是皇上?”景玥不敢肯定。
果然,靈王搖了搖頭,“皇上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若有犯者,絕不姑息。”
景玥不懂,“那還能有什麼人有權力決定别人的生死?”
“鎮軍大将軍,穆赫章。”
“穆赫章……”景玥喃喃重複一遍,覺得有些耳熟,凝眉思付。
靈王點頭道:“沒錯,他正是當今皇上的母舅,穆太後同父異母之弟。除了皇帝身邊的禦林軍,玄夏國幾十萬大軍,握在他一人手中。而負責皇城守衛的衛尉趙将軍,恰好是他的親信舊部。姑娘可能不清楚,軍隊之内,既有等級之分更有兄弟之情。穆赫章做為久戰沙場的大将軍,絕不可能坐視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受冤枉死。”
景玥心中一動,遲疑道:“王爺言之有理,不過這個辦法或許行不通……我隻是一介女流,去一趟廷尉府就罷了;如何進得了軍營?!再有……”
“哎,姑娘不必擔心,”靈王一擡手攔下後面的話,微笑道:“本王既給你指了這條路必然行得通。現在本王隻問你一句話,若能有機會,你敢不敢見這位穆大将軍,跟他直述冤情?”
片刻沉默,景玥緩緩點了點頭。
“好。”靈王似乎很開心,繼續道:“既如此,那本王就幫你找這個機會。”
聽如是說,景玥卻高興不起來,滿心疑惑,道:“不知王爺說的這個機會是什麼時候?我怕我大哥在監牢撐不了多久,他們一定會再用刑逼他招供。”
靈王擺擺手,“這個你大可放心,再有十來日便是新年。照慣例,此時所有重犯會收監大牢不動大刑,以免犯了煞氣。你大哥的案子,定然會等到下月中的燈節過後才能再過堂。姑娘隻需暫且在王府住下,燈節之前,本王定能給你這個機會。”
“那王爺上次所說讓我們姐妹相見的事?”
“呵,姑娘該知道美人如今的身份,況且禁宮豈能自由出入?!你隻管安心等候。本王既應承你,一定做到便是。”
話已至此,景玥心下明白,除了留在王府,已然無處可去。默默站了半晌,一陣陣冷風吹來,讓她覺出寒意,不禁打個寒顫。心中恍然記起另一件事,“蒙王爺恩,玥兒會安心留在王府等候。不過,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出府一趟……去辦些私事。”
直等了半刻,靈王才點頭道:“自然可以,玥兒姑娘是本王的客人,出入王府自可随意。不過讓你獨自一人本王也不放心,就讓香鸾陪着你。去做什麼,好有個商量有個伴。你說呢?”
“……謝王爺……”景玥再無别話,一低眉,蹲身兒行禮。
“天寒地凍,姑娘身嬌體貴,就不要在園中久站了。”靈王眼光四下裡一掃,笑道:“等到年夜,這園中将别有一番景緻,到時姑娘再來細細觀賞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