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搖搖頭,“書讀多了,也會傷心的。”
這下如慧更不懂了,眼神一片茫然。
景玥不想再做解釋,問道:“這樣好了,你既想識字念書,不如我自告奮勇做你的老師。咱們每日一處讀書練字,權當打發時間,你看如何?”
“真的?!”如慧驚喜的叫出聲,忙咬住嘴唇,不确定的問道:“大夫人……是說真的嗎?大夫人不介意教我識字?”
“當然了,”景玥點點頭,“明天開始吧。”
兩人說笑着,不知不覺走到花園側門,直通下人住的後院。花朝和月夕趕忙上前提醒,讓兩人往回走。景玥剛想離開,腦子裡靈光一閃。停住腳步,掃了眼腳邊一排排薔薇花,定下計策。轉身之際,她裝作腳下一絆,身子晃了幾晃便向着花叢倒去,站在旁邊的如慧沒有心理準備,讓她一拉,兩人一塊兒倒下去。饒是花朝和月夕反應夠快,人未倒地,可慌亂中飄來蕩去的衣裙扯進帶刺的薔薇花從。幾聲刺拉拉的脆響過後,景玥和如慧的裙子被劃開幾處不小的口子。
“大夫人,趕快回房去換一件吧。”花朝說着,一手掩着景玥的裙子勸她離開。
景玥不作理會,拉住如慧故意驚訝道:“瞧妹妹這裙子,連褲腳兒都露出來了!”
衆人低頭看去,果然象牙白的貼身長褲露出一片。
如慧臉一紅,緊張道:“哎呀,這、這……大夫人?!你的裙子……”
景玥非常滿意的見到自己的裙子撕裂的情況更嚴重,眼珠一轉,對花朝道:“裙子都散開了,難道要我們走那麼遠回去?!你回去拿一條來,我們在這裡等。”
花朝和月夕對視一眼,仿佛不放心離開。
沉默之際,如慧突然讷讷出聲道:“不如……大夫人,那邊就是下人們的住處,讓她們去尋件圍裙來暫且遮住,省得兩位姑娘跑路。”
聽她語氣如此客氣,景玥冷冷盯着一動不動的花朝和月夕,責問道:“是不是這樣也不行?還是大将軍覺得自己的妻妾衣冠不整在府裡走來走去不算失禮?!”
“大夫人言重了。”花朝趕忙松開扶着景玥的手,低頭道:“奴婢就去,請大夫人稍候。”
不一會兒,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跟在花朝後面出現在衆人眼前。
“老奴見過大夫人。”老太顫巍巍的要下跪。
景玥趕忙虛扶一把。花朝從旁道:“魏婆婆,你替夫人把裙子圍好吧。”說着,拿起一件裙子往景玥腰間圍過來。
果然是她,景玥一雙眼不停掃着低頭弄裙子的老太,看她五十來歲,滿臉皺紋,眼神卻是清明的。正想着如何搭上話,隻聽魏老太開口道:“大夫人,事出突然,您之前送來漿洗的衣裙沒有弄好,隻得拿一條希夫人前日剛做成的新裙子暫且替代一下,請大夫人原諒。”
景玥垂眼一瞧,腰上圍的裙子果然顔色鮮亮非常,皺眉道:“這……不大好吧?”
“大夫人隻是暫用一回,等會兒老奴去取回就是了。”魏老太似無意一說。
景玥立刻會意,點點頭,“隻好如此。行了,弄好了咱們回吧,走了這一上午,我有些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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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如此這般,跟魏老太接上頭,從這時候起,景玥有意無意總會挑剔一回身上的衣裙。好在如慧常來學寫字,那墨漬弄髒衣服是常事。下毒的事依舊沒有任何進展,凡是景玥偷偷傳遞給魏老太的東西,兩三天後都會被确認為無毒。半個月後,她自覺精神明顯困頓,精力短了很多。衆人隻當她是教如慧給累的,弄得如慧非常自責。念希等人暗地裡譏諷兩人不安分守己。
夜色降臨,景玥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看着白天如慧寫的那些字,嘴邊不覺挂出笑意。
“看什麼呢?這麼好笑?”穆赫章推門進來,一如既往一副淡然表情。
她起身到他身邊,如實回道:“在看慧妹妹的字,這段時間她很用功,寫的越來越好了。夫君也瞧瞧。”說着,遞過紙去。
他伸手一接,看都沒看随手扔在桌上,懶懶開口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精神不好,何須如此勞累,她想學去找府裡會寫字的那些丫頭教,不必娘子你親自出馬。”
她心裡一歎,淺笑道:“夫君,掌燈了。不如今日去花廳跟大家一起用飯如何?聽說希夫人親自下廚,準備許多夫君平日裡愛吃的……”
“不用!”穆赫章語氣堅決的打斷,“我隻想陪着娘子。其他人,随她們去吧。”
一時飯菜上齊,花朝和月夕在門口侍立。景玥記得,自從進府以來,穆赫章每晚都會陪伴自己用餐,不論何人拿任何理由來請,雷打不動。這是他對自己的寵愛?她直覺不是,可又解釋不通。正出神,一個冰涼的東西碰到自己手背,她吓得一激靈。
“來,娘子别隻顧出神,快喝了這杯。”穆赫章端着酒杯,殷勤的向景玥敬酒。
看着手邊的杯子,景玥無奈暗歎,其實自己根本不喜歡喝酒,遲疑道:“夫君,今日可不可以不喝?我……實在有些累。”
穆赫章眉心一動,勸道:“酒可解乏。娘子若覺得累,喝一杯身子會松快些。”
“可是……”
“來,喝吧。”
“夫君,我……”
二人一推一卻,誰也沒想到對方不拿好,整整一杯酒忽的一下,倒在了景玥的衣襟兒上。她趕忙拿手帕擦起來。半刻,酒沾到手帕上,她擡頭一瞧,又滿滿一杯擱在眼前。
“娘子,不是想掃我的興吧。”穆赫章笑得冷淡,勉強中帶出不耐。
景玥一咬嘴唇,舉起杯子,“恭敬不如從命。”說着,仰頭幹了。
穆赫章神色一松,似乎開心起來,笑着又為她添菜斟酒。喝過兩杯,景玥一如既往的頭暈起來,然後沉沉睡去。一夜又在睡意深沉中度過,再一睜眼,她緩了很久才清醒過來。花朝月夕進來服侍梳洗更衣。
“大将軍去教場了。”景玥陳述道。
花朝點點頭,沒出聲。
景玥眉頭微皺,揉着太陽穴,“不知為什麼這兩天頭暈的厲害了些……呵,快成酒鬼了……”話音未落,隻覺頭皮一疼,擡眼看正握着自己頭發的花朝,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張。這一細微的變化,猛然點亮了思緒。
“對了,上次我說縫制的那個新枕頭,不知魏老太做好沒有?”景玥輕拍了拍花朝的手,“麻煩你一會兒去幫我問問。要是做好了,讓她帶來先給我過過目,我這裡有個新花樣兒,想讓她修改一下。”
花朝嗯了聲,伺候完早飯,才去找魏老太來。
“大夫人請過目,看這隻枕頭還合心意嗎?”魏老太把枕頭遞給花朝,花朝再遞給景玥。
接過枕頭,景玥認認真真翻看一回,笑道:“不錯,花樣兒雖然普通了些,勝在柔軟适度,不像我現在用的那隻,又硬又高,睡醒一覺,脖子疼得要命。”衆人跟着一笑,聽她繼續道:“不過我還想要一隻比這個大些的靠枕,能在貴妃榻上用的那種。得再麻煩魏婆婆了。”
魏老太沒說話,花朝接口道:“大夫人,府裡負責針線的人挺多的,要不再找别人試試。奴婢想着魏婆婆年紀大了,眼睛不夠用,靠枕個頭兒大隻怕她來不及做好,耽誤大夫人使用。”
景玥掃她一眼,故意沉吟片刻,才道:“你說的也對,婆婆年紀大了是該多休息。”
魏老太一笑,客氣道:“大夫人喜歡老奴的手藝是老奴的福氣,再多活兒做,老奴也不敢說個累字。”
“魏婆婆這麼想我當然開心,”景玥突然話鋒一轉,“不過真累壞婆婆我也不忍心。就照花朝說的,靠枕讓别的針線上的人來做。但是有件事還得麻煩婆婆你。”
“大夫人請說。”
“我心裡想着一個新花樣兒,畫出來給你,你帶回去指導她們繡好。另外一定把靠枕做柔軟些,别弄得跟石頭似的。”
“大夫人放心,不知這花樣兒……”
景玥也不說話,起身走去書桌邊,拿出昨晚沾滿酒的手帕,提筆在上面畫起來。片刻畫好,又拿回去直接遞到魏老太手中,囑咐道:“就是這個。婆婆一定認真指導她們,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花樣兒,千萬别弄壞了……”
魏老太看了景玥一眼,笑着收好手帕,“大夫人請放心,五日後,老奴定會叫她們把靠枕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