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腦子燒糊塗了吧。”林競打趣。
黑疫感染之後伴有一定的發燒症狀,林競自個兒現在就頭暈腦熱的,這要擱現實裡,他肯定會借機叫喚,搞不好錢棗棗就不會答應那個學長假公濟私的約飯了。
感染者們泣涕如雨,盡職盡責地渲染情緒。
絢麗多彩的花海迎風微搖,盛不住這一隅悲戚。
老乞丐老神在在,反應一般,竟也不多動容,目光始終落在林競身上。
“他盯着我......想要酒葫蘆?”林競将手背到身後,他恍然,“哦.....原來在看我身上的黑斑。”
許是被看的不自在,劇情動畫設定下,林競垂眸幾許,掏出酒葫蘆遞了上去。
老乞丐接過,打開湊到鼻尖嗅了嗅,兩眼濕潤,嘴角微揚,欣慰而又悲傷,仰天歎了口氣。
花福子:「還是被你看到了,真是丢臉啊。」
他苦澀自嘲,周身萦繞出七彩真芒,洗去一身的髒污破爛,改換了裝束。
生機盎然的綠色短打,深色長褲與皮質短靴,竹篾編織的鬥笠上纏着一圈缤紛的花環。
帽檐下露出個青年的臉,白色齊耳短發,兩頰還有着散不去的酡紅。
與這一身不符的是少年那雙低垂的眼,死氣沉沉。
“我去,這哥返老還童了。”林競很配合地詫異着後退兩步。
花福子朝林競正式介紹自己,禮貌地鞠上一躬,「來自遠方的少年,預言之中的救世主,亂世的英雄啊,吾友白蕪曾告訴過我你的名諱,花都歡迎你的到來,如你所見,鄙人,花都守護神——土地之神,花福子」
如吟唱一般的頓挫節奏,嗓音幹淨,點點餘溫環繞,如同沐浴在陽光之下。
“他才是守護神?不是花神嗎?”錢棗棗問出了林競的疑惑。
他渾身起雞皮疙瘩,“快點吧,哥,一口氣給我念這麼多頭銜,你不尴尬我尴尬,想捧殺我直說。”
花福子對林競的愕然預料之中,他摩挲着手中的酒葫蘆,歎道:「說來話長,一切皆源于我的私心,這都是我的罪過。」
“哥,那就長話短說行嗎?”
「那孩子隻是太善良,她沒有壞心,所有的目的,不過是為了保護我而已。」
花福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将無法回寰的秘密娓娓道來。
太平盛世之下,花都富饒興旺,與他地互市頻繁,人人安居樂業,忙着柴米油鹽、讨利占閑,最大的事莫過于誰家添了丁,誰家擴了地,誰家的草木收成好,誰家配出了新的昂貴花種。
是以,守護神的存在漸漸被人忽略。
花福子樂得清閑,喝喝酒,種種花,安心侍弄自己的後花園,如癡如醉。
他精心培育了一株異種花,可結苞不同品種于一體,七色七樣。
可惜由于信仰之力的稀薄,他培育的神力逐漸減弱,小寶貝就是不肯開花。
黑疫的潛伏悄無聲息,代替雞飛狗跳成為花都百姓最大的擔憂。
花福子終于被人想起來。
憶起初見那疫症時,花福子百感莫辨,說不清是悔恨亦或是可惜,一念之差,鑄成大錯。
「我早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病症,或許我該效仿白蕪,連一丁點希望都不該給。」
花福子乃土地之神,滋養一方水土人情,他的神力偏于複蘇和生長,出于不忍,他“治”好了第一個感染的人,但他清楚,病毒并沒有被祛除,隻是新生的大量細胞掩蓋了醜惡的表面。
遲早,當這個人生命力再無可用之時,隻會是更難看的下場。
然而,重獲新生,哪怕是短暫地逃離折磨,衆人也難以抗拒,他們一傳十十傳百,紛紛求至花福子園中。
他一再解釋,卻淹沒在愚昧的喜悅之中。
而他不出所料地發現,信仰之力回歸,神力充盈似如以往,他的七色花在神力灌溉下,終于開出了第一朵紫色的小花,他珍惜非常,酒都不喝了,将酒葫蘆注入神力采集雨露給他的小紫澆水。
很平常的某一天,小紫吸飽了神力,孕育出懵懂的精靈,神智初開,喚了他一聲“爹爹”。
花福子不是第一次孵化出精靈,卻架不住這小東西懂事的厲害,黏着貼着,跟着他忙前忙後地打理。
「你還能看到的這些」眼前缤紛僅存的花海,花都最後的一片淨土,花福子懷念地搖搖頭,「都是她幫着我一片一片種出來的」
「可惜......」花福子擡手虛虛一指。
“我靠!”林競驚呼。
幾乎是眨眼之間,入目所及所有的花朵齊齊枯萎凋謝,場面撼然。
枝莖發黑彎折,閃爍着點點火星,根下的土地,焦黑開裂,乍一眼望去仿佛被一場大火荼毒過。
絢麗之下,竟是和花島肖似的腐壞。
「我本該及時停下,卻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力量的甜頭,隻要再多一點點,久一點點,不想她孤孤單單。」
「可想活下來的人太多了.......」花福子垂下眼睫,「等我坦白我無能為力時,他們已經不信了」
從前給的,如今給不了了。
要麼是花福子忘記了守護神的職責,醉心私欲;要麼他就是蓄謀報複,因之前被缺失的供奉。
否則緣何花都子民水深火熱,他自己的小花園卻燦爛無恙。
害怕故而兇惡,心虛故而栽贓。
他們無法有的,花福子也不該有,小花園被憤恨的人們一把火燒個精光,花福子本就過度消耗,力竭難行,獨獨救下了那一株七色花。
「後來呢?」不能讓NPC一個人唱獨角戲,林競适時捧哏。
花福子笑笑,從始至終語氣淡然,在意頗少。
「自然是去尋找新的信仰,可以滿足他們期待的新神」
「你一手養大的花神?她培育出了食疫花壓下疫情?」事實上,花神所為,和花福子無二,緩兵之計,掩耳盜鈴,但她扶持了銀甲軍隊,滅口,短暫地維持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