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子飛出去，碎裂聲駭人，湯汁碎肉狼藉滿地，不少人尖叫着散開，可沒過幾秒，又鬧哄哄地圍上來。
麥阿勒的手還僵在半空中，維持着剛才端盤子的動作，微側的臉頰上映着火光浮現了鮮紅的印子。
看上去像被人甩了個耳光，盡管剛才那一瞬，所有人隻看到一道刺目的藍光甩過去。
林競不免有些同情這位兄弟，“得意忘形了吧，老弟，你端她同族給她吃，人不揍你才怪。”
錢棗棗也放下良心，落井下石，“其實他一開始有注意的，”方才塞拉莎面前花花綠綠一堆，但都是些蔬果和點心，卻足夠滿足長居海底的守護神的新鮮感。
“說明還是不夠上心。”她淡淡作結。
幾息來回，麥阿勒的手心反複攥緊又松開，才緩和下渾身的緊繃。
他好似感覺不到臉上的疼痛，也聽不見周遭人愈演愈烈的議論，轉身單膝跪地，好脾氣地朝皺眉的塞拉莎道歉：「抱歉，沫沫，我沒想到他們那麼不小心，是我的疏忽，原諒我好嗎？」
說罷不待他示意，自有人按着剛才的罪魁禍首上來。
那人原本幸災樂禍，唰地變了臉色，見逃不掉，便張嘴要辯白什麼，卻被人捂住了嘴，押着肩跪将下來，隻能“嗚嗚”地叫着。
麥阿勒并不看他，隻注視着塞拉莎的反應。
可女孩并未做出什麼表示，眨眼過後，仿佛對他們失去了興趣，扭頭繼續專注于面前的食物，惹得局面一時尴尬。
“這是......某種示威嗎？”林競生生看出了點笑意，塞拉莎那副無辜的樣子，呆呆地挺可愛，某人偶爾也會露一模一樣的表情，不過大多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端看心情要不要計較。
“好像有人暈倒了。”錢棗棗視野總歸是全面一些。
各個角落，起先并不起眼，有人喝着喝着一垂頭栽到了矮桌上，肩膀發抖，乍一看像是低頭竊笑；篝火旁，有人跳着舞一個腳步踉跄摔倒在地，躬着身子，不停打顫，模樣滑稽，而同伴卻以為他是喝多了，原地叉腰指着人，笑得大聲......
而最快被發現的，大概是那被捂着嘴的男子。
身旁人許是察覺他反應怪異，試探着松手，結果男子隻是嗚咽，無法再說出完整的話，兩眼渙散，口吐白沫，抽搐着歪倒在地。
麥阿勒顧不得其他，連忙起身，帶人去察看其他人情況，倒地者均面部僵硬，口沫橫流，手腳痙攣，脖頸、大腿、小臂上有被抓撓出的潰爛，像是急症或者中毒。
麥阿勒面色凝重，掃過身邊臉色各異的衆人。
“又出現了，這進入主題也太慢了。”林競下意識撓了撓手背，打了個哈欠。
NPC不清楚，他和錢棗棗倒是熟悉的很。
眼見倒地之人，兩眼發直，垂死之相，沾親帶故的哭啼聲漸漸吵鬧起來，跪到麥阿勒面前。而麥阿勒卻突然抄起滾燙的篝火柴，飛扔出去，紮在一些個想要悄摸離場的人腳邊，他冷聲說：「你們瞞了我什麼？！」
不多時，幾個大水缸被人扛了上來。
裡頭水花滾了滾，腥味尤在，顯然魚都是船隊剛捕撈回來的，新鮮且品種稀有，也隻有今日這般重要的場合才會被下刀。
而方才那名本是想借着佳肴讨好海神姑娘的男子，盤裡的食材就是這個。
并不是有人都有資格吃到的。
錢棗棗能看到特寫，不難發現幾條魚鱗片上的黑色斑塊，“所以是魚有問題？攜帶了黑疫病菌，他們才會吃出問題。”
“搞了半天，是食品安全問題......虧得我剛才還給饞了一把。”
“塞拉莎過來了。”他提醒。
一直對異狀無甚反應的塞拉莎，在魚缸被搬過來時，嗅了嗅氣味，然後終于舍得她面前那堆吃的，走過來，撥開了人群。
她手剛伸入水裡，那些恹恹的魚兒便遊了過來，親了親她的指尖。
「怎麼變成這樣？不是叫你們躲着點嗎？不聽話。」她喃喃低語，有些生氣。
魚兒讨好一樣，尾巴撫了撫她的手背。
「那就原諒你們一次吧。」塞拉莎調皮一笑，下半身閃爍出藍色光芒，藍色魚尾若隐若現，惹得衆人瞠目。
她輕飄飄取下一枚藍色鱗片，抛入水中。
随着鱗片消失不見，一圈圈淡藍色漣漪散開，魚兒們飛快地遊動，被腐蝕的部分肉眼可見地好轉，于是它們興奮極了，蹿來蹿去，不時躍出水面，帶着腥氣的水花戲弄似的濺到許多人臉上、以及掩飾不住驚訝的嘴中。
痛苦的呻吟拉回衆人的注意力，适時有人眼珠一轉，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到塞拉莎腳邊。
「求求海神大人，救救他們。」
效仿者比比，虔誠無比。
但塞拉莎眼神都沒給一個，聽不見一樣，隻專心緻志地戳了戳魚腦袋。
于是那些人隻好又去求唯一能跟塞拉莎說上話的麥阿勒。
麥阿勒看着女孩的模樣，興許明白了什麼，他上前表示，「沫沫，你放心，我會讓人将它們放生回去。」
「你......可不可以像剛才一樣，救救我的族人。」
塞拉莎終于回頭，衆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朝麥阿勒投去信任的目光。
這無疑讓當事人愉快許多，可對面的姑娘，明亮的眸子回望着他，似是在認真苦惱，「真的要救嗎？可是摘鱗片，會疼......我還會變得不漂亮，我不想。」
「而且，那個壞東西，本來就是你們自己招惹的，還亂扔，我都沒怪你們呢.....」塞拉莎一副寬宏大度的樣子，原諒人類對她的朋友們的傷害。
隻見剛才還在衆人心中被允許披上一層神聖外衣的女孩，拍了拍麥阿勒的肩膀，安慰道：
「你們已經給我惹了很多麻煩了，可以乖一點嗎？」
「反正人類本來就會死的，不會太久，所以，不應該浪費我的鱗片，對不對？」
「收回你的請求，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