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整個禮堂的人包括哈利都以為聽錯了,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着他。質疑的、不滿的、驚訝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不住地對着哈利指指點點。
事實上,哈利比他們還要疑惑,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剛剛鄧布利多教授是從火焰杯裡拿出了寫有他名字的紙條嗎?
——可是,他從來沒有往裡投過自己的名字呀?他也根本不可能跨過鄧布利多畫的年齡線,雖然也曾幻想過如果自己能做勇士的事情,但那畢竟隻是随便想想就罷了,根本沒有仔細考慮過參加。
哈利身體緊繃而僵硬,仿佛被施展了石化咒語,羅恩和赫敏也呆呆的,他可以順着他們身後看到長桌上格蘭芬多的同學們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盯着自己。
“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他背後,奧菲利亞大聲說,
“哈利沒有投過自己的名字,他才四年級呢!怎麼可能越過年齡線呢?”
不知道哪個長桌上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你沒聽見嗎?鄧布利多教授确實念到了波特的名字呢?誰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哈利再次看向鄧布利多,希望他能說剛剛是哪裡出錯了,但是校長隻是再次大聲地喊出他的名字,
“哈利!請你上這來!”
“去吧。”
赫敏輕聲說着,催促着他,拍了拍哈利的背。
哈利腦子裡一片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踉跄着,險些踩到自己的袍角,然後一隻手及時地伸過來抓着他的手扶住他,那隻手的手腕上一抹藍色的亮光一閃而過。*
“當心。”
他一個激靈,站直了身體,朝着主賓席走去。
這短短的通道前未有過的漫長,哈利覺得自己在耳鳴,因為禮堂裡嗡嗡作響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他卻什麼也聽不到了。那些眼神如刺在背,昏暗的禮堂内,有無數仿佛探照燈一樣的眼睛盯着他,他的手腳冰涼,額頭卻在冒汗。
他僵硬地走到了校長面前,張開了嘴卻發不出一個音來。
“好吧......到那扇門裡去,哈利。”
鄧布利多教授為他指了路,但是臉上并沒有笑。
從那間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整個禮堂已經都空蕩蕩的,角落南瓜裡的蠟燭被燒得很短,火苗閃爍不定,看起來怪異詭谲。
“這麼說”塞德裡克停下了腳步,笑得很勉強,他轉過頭看着旁邊的哈利,“我們又一次成為了對手。”
“.......我想是吧。”
哈利感覺有另外一個人在替自己開口說話,他到現在腦子還一片混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剛剛房間裡,斯内普的嘲諷,另外兩所學校的校長和勇士的質疑和輕蔑,穆迪的憤怒,所有的一切都交織纏繞在一起,他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他們已經走到了門廳,火把的光芒明明滅滅,讓塞德裡克的臉也看起來晦暗不明,他看起來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開了口,
“那麼.......現在能告訴我嗎?你是怎麼把你的名字投進去的?”
“我沒有。”
哈利擡起頭來看着他,“我沒有投,我說的都是實話。”
“唉.......那好吧,再見。”
塞德裡克轉身離開,往樓梯右邊的一道門走去,哈利呆呆地站在那裡,聽着他的腳步聲不斷向下,往更深處走去。
直到一陣冷風吹來鑽進他的脖子裡,他才慢慢地擡腳往格蘭芬多的塔樓方向走去。
他看得出來這個赫奇帕奇并不信他,他或許認為自己是個靠撒謊作弊奪取了本應隻屬于他們赫奇帕奇的榮譽的小偷吧。
是啊,除了自己的三個朋友,還有誰會相信他呢——他們難道真的都以為自己能夠跨過鄧布利多教授親自畫的年齡線,騙過火焰杯,成為第四個勇士?他才四年級,要面對的是據說因為死亡人數過多而一度暫停的危險比賽,第一個項目就要在幾百個觀衆面前,在完全不知道項目内容的情況下,獨自一人隻憑魔杖完成。
如果把他名字投進火焰杯的人隻是要他丢臉,那他顯然做到了——而如果和偏執又瘋狂的穆迪猜測的一樣,那個人是想要他的命呢?
他在躊躇之間已經來到了胖夫人的肖像畫前,門洞一打開,突然巨大的、吵鬧的喧嘩聲灌進了哈利的耳朵,吵得他幾乎感覺自己要聾了——無數隻手臂伸過來拽着他。哈利跌跌撞撞地進了公共休息室,發現這幾乎聚集了整個格蘭芬多學院的學生們,歡呼聲、口哨聲、尖叫聲連成一片。一片混亂的公共休息室裡,到處都是慶祝的同學們,端着黃油啤酒、抛灑着糖果,大桌上擺着各種各樣的點心零食,看起來他們已經在哈利不在的時候好好慶祝過了。
“你應該告訴我們你也報了名哈利!”
弗雷德向哈利丢出一顆胡椒小頑童,大聲地說,看起來又敬佩又惱怒。
“你怎麼做到的啊?沒有長胡子就過關了?”
喬治也嚷嚷着,
“難道是奧菲利亞偷偷告訴你别的秘方嗎?”
“我沒有——利亞也沒有!”
哈利條件反射地接住弗雷德給的糖,無奈地大聲喊回去,因為這會公共休息室裡實在太吵了,但是實際上,根本沒有人認真在聽他說什麼。
“雖然不是我有點遺憾——但是哈利,幹得好!我們格蘭芬多至少有自己的勇士了!”
安吉麗娜燦爛地笑着,擠過重重人群走到了哈利身邊,不住地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她身邊另外一位魁地奇球隊的追球手凱蒂哈哈大笑,向着哈利舉起一杯黃油啤酒。
“好樣的哈利——這下你可以向迪戈裡報上次魁地奇比賽的一箭之仇了!”
等哈利終于擺脫狂熱慶祝的人群——他們不斷地團團圍住他,給他手裡塞黃油啤酒、餅幹、糖果、花生,纏着他問是如何騙過鄧布利多的年齡線和火焰杯,把自己的名字投進去的,李·喬丹甚至還翻出了一面繡着格蘭芬多标志的旗幟試圖披在他身上。他大口喘着氣,不停地重複着自己并沒有這麼做,但是沒人理會他,就像他剛剛是對着空氣在說話。
站在寝室門前歎了口氣,他推開那扇門。
感謝梅林,這裡起碼是安安靜靜的,剛才哈利在公共休息室裡沒見到羅恩、赫敏和奧菲利亞任何一個人,原來羅恩一個人在寝室裡。
“你上哪去了羅恩,我剛剛都沒看到你。”
“嗯,我哪都沒去——哦,對了,我現在應該補上一句是嗎——祝賀你。”
“祝賀?”
哈利正在費力地拉扯李·喬丹系了死結強行披在他身上的格蘭芬多旗幟,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他透過半掀開的帷帳,隻能看到羅恩從床鋪上坐了起來,那隐隐綽綽的輪廓和模糊不清的面部。昏暗的寝室裡,他勉強能看出羅恩在笑,雖然那個笑容看起來十分别扭,簡直像是在做怪相。
“你這是什麼意思羅恩?”
哈利的聲音硬邦邦的。
“你是用了隐形衣嗎——弗雷德和喬治用了增齡劑也失敗了,他們都沒能跨過年齡線。”
“我沒有——隐形衣也不能讓我跨過去,你明明知道的。”
哈利垂着手,靜靜地站在那不再動作。他看着羅恩,看着他用緊繃而别扭的聲音問自己是不是用了别的什麼方法瞞了過去,為什麼不告訴他,或許他們兩個可以一起試着投名字呢?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哈利已經入選成為勇士了,城堡裡的畫像把消息傳得飛快。
哈利剛剛緩下來的手腳再次變得僵硬而冰冷,他慢慢地開口說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我,沒有把自己的名字投進火焰杯——我也沒有讓任何人替我投進去!”
“是嗎?好吧。”
羅恩怪腔怪調的,但是毫無疑問,他和不久前分别的塞德裡克一樣,并沒有相信哈利的話,這讓哈利感到十分惱火。
“行吧——你需要上床睡覺了,哈利,因為你明天或許還要早點起床,接受媒體拍照采訪什麼的。”
羅恩重新躺下了,猛地拉上了帷帳,他連臉上怪模怪樣的笑容都消失了,翻了個身,背對着哈利的方向。
哈利站在那,發洩似的把那面終于解開的巨大的格蘭芬多旗幟用力丢在地上。
他原本以為,如果有那麼幾個人相信自己的話,羅恩會是其中一個的,看樣子,是他想錯了。
哈利夜裡輾轉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他起來的時候,寝室已經空了,羅恩似乎已經獨自下樓去吃早飯去了。他不得不一個人走下樓梯,走到公共休息室裡。在那,許多已經吃過早飯的格蘭芬多同學們看到他又一次歡呼起來,科林和他的弟弟熱情地招呼着哈利,拼命對他揮手——哈利一看到科林不離手的那台相機就心裡發怵,于是他果斷還是禮貌地朝他們笑笑,選擇推開肖像離開。
正在他猶豫着究竟要不要去禮堂的時候,看到了赫敏,手裡還舉着用餐巾紙包着的幾片烤面包,她看到哈利似乎也松了一口氣。
“我猜你這會也不太想去禮堂裡吃早飯——嗯,給你帶了點面包,出去散散步嗎哈利?”
“哦,真是太謝謝了赫敏。”
哈利感激地接過了面包,兩個人并肩往城堡外走去。哈利随意地啃了兩口面包,慢慢地走到了黑湖邊上,他猶豫着開了口。
“嗯,赫敏,利亞沒有和你在一起嗎?昨天晚上我也沒看到她。”
“實際上,她昨天夜裡很遲才回來。”
赫敏皺着眉頭,
“今天一大早她說要去找她哥哥,說是有什麼事情要确認,很早就匆匆離開了。”
“哦,嗯,這樣。”
哈利沉默地吃完了一片面包就感覺自己已經飽了,或者說,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吃什麼東西。他擡頭眺望,可以看到遠處那艘巨大的、黑黢黢的,幽靈一樣的大船停在黑湖邊上,在岸邊投下一大片黑影。有幾個穿着德姆斯特朗那件标志性皮毛鬥篷的學生正順着木闆說笑着從船上走下來,看樣子是準備去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