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繁已經哭暈過去，聽不見他的辯解，隻固執地認為是自己的電話害死了宋安林。

那個孩子一直看着他，秦楷知道，宋謹不會不管的，秦楷隻要在他心裡留下一顆種子，等他長大，他會把那些根壞了的東西全部拔掉。

陳燕失蹤了，馬承川死了一年後，宋安林又死了，那接下來會死的是誰，會是他嗎？

秦楷不止一次警告林可淵，“你還睡得着嗎？你手上那麼多鮮血，午夜夢回的時候，你有沒有夢過她們的臉？你難道不怕她們在你耳邊低語你的罪惡？”

林可淵早就成了一個假人，無論别人說什麼她都不在意，林皓不再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他似乎和陳燕一起消失了。

就像秦惠一樣，沒有痕迹。

這十年間秦楷從未放棄找秦惠的蹤迹，她永遠在走失的名單中，每當他看着新聞裡失蹤的人在河裡或者山裡找到，他就在想，為什麼被找到的不是秦惠？

他會去觀察那些失去家人的人，他們表現得好痛苦啊，是她/他自己走出去的，什麼？他/她什麼都沒說自己就出去了，吵架？沒有，我們能和他/她吵什麼架，誰家不吵架？這是你們的責任，你們警察必須幫我找到人……

死了？在哪找到的？河裡？他/她不可能自殺的，打擊？他/她能受什麼打擊，我們受的打擊還要大咧，他/她不可能無緣無故掉下去的，是你們防護措施沒做好，不，是他們老闆，是他們黑心老闆逼他/她去死的，我要起訴他們賠償！一條人命怎麼也值二三十萬吧……

秦楷也加入過找失蹤人口的群，這裡的人互幫互助，把被拐賣的孩子，走失的大學生照片貼在車上，有些人找着找着就不找了，有些孩子找着了但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有些人傾盡家産還在找。

賀蓮死的時候，握住他的手，“對不起，如果我當時勇敢一點，帶她離開……”

秦楷難得漲紅了眼，“我知道，你很好，你跟她都是很好的人。”

秦楷聽着她喃喃自語，“要是我能給你一個孩子就好了……為什麼好人就是不長命呢？”

秦楷沒有回答，賀蓮死了，他要回去一趟，看看她生活的地方，看看什麼鬼地方養育了馬承川這樣的人。

馬建安站在門口，“叔叔，我還能和你住在一起嗎？”

秦楷扭住他的耳朵，“叔叔？你叫我什麼？你媽死了你就要造反了？”

“爸，爸，你輕點，我耳朵都要掉了！”

秦楷收着力踹了他一腳，馬建安才感到安心，他繼續說，“你現在是我的兒子，姓什麼不重要，但做人很重要，不管你親爸是什麼樣的人，跟你都沒關系，你是我的兒子，以前那些事情，大人那些事情都和你不相幹，你要抛棄過去，不去追問你爸做過什麼，你要做的就是過好以後的生活。”

秦楷無比認真的看着他說，“我是真正把你當兒子來看待的，你長大後，就該知道我這句話有多少分量。”

馬建安第一次看他發那麼大的火是在江歲掉下井之後，他在醫院當着大家的面把他拖回家，讓他跪在牆面前反思。

“我不應該帶她去那裡，可是我讓她不要亂跑，她都十二歲的人了，難道不知道那裡有個這麼大的坑嗎？”

秦楷想都不想扇了他一巴掌，“你隻是想整她，你嫌她煩，林妍也嫌她煩，就是因為她，宋謹都不跟你們玩了是吧，你隻是想教訓教訓她，冷落她，這樣她就不會再跟在你們屁股後面了。”

“我沒有！”

秦楷又扇了他一巴掌，“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有那麼多地方可以讓她等宋謹，你偏偏要把她帶到那裡去，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林妍想幹什麼，你們把她丢在哪裡有沒有想過後果？！”

“她就是個啞巴！”

秦楷好像透過他這張臉看見了馬承川在他眼前求饒的樣子。

就連人性也有遺傳嗎？

秦楷氣得坐在凳子上，玄關上有一幅賀蓮的照片，他掃了一眼，情緒突然平複了下來。

“你是他的兒子，哈哈，你是他的兒子，是我自以為是了，跟我妹一樣，我們都企圖改變這個操蛋的世界，我養了你十多年，你居然還會有這麼狠毒的想法，你難道不害怕歲歲今天死在那個地方嗎？你一點都不為你的行為感到愧疚嗎？”

“爸……”馬建安感到恐懼，他爸從來沒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也沒在他眼前哭得那麼無助，好像江歲是他的家人，江歲受傷就像在他心裡拉了一道口子。

“我不是你爸，你爸早死了，我怎麼可能是你爸，我是收養你的人，你以後别叫我爸！你不配做我兒子！”

秦楷隻要一想到秦惠會像江歲一樣在暗無天日的井裡待着，渾身的血液都倒流，被人扼住脖子怎麼都呼吸不上來。

“我到底為什麼要替……養孩子。”

馬建安以前不知道他停頓的地方是什麼詞彙，現在他看着江歲，看着她那張鵝蛋臉和聰慧的眼神，他知道中間的詞是什麼，是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