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墨才道:“那就多吃點,長高長胖些,可不能一直這樣瘦瘦小小的。”
何悠忽然想起了趙墨才昨晚說的那些話,說什麼他現在太小了,以後再洞房,他以為趙墨才這話是在暗示他以後洞房的事,臉又紅了。
趙墨才發誓,他剛才那句話,真的沒有半點調戲的意思,不過何悠臉紅起來還真可愛,他也就不解釋了,摸了摸他的頭,“去吧。”
何悠轉身快步進了廚房。
趙墨才看了看天邊的夕陽,放下書,不再看,而是坐在門廊前的竹椅上,閉着眼回想剛才看過的書上的内容。
秋風吹過,帶着一絲寒意,裹挾着冷冽的草木香氣,在趙墨才身邊掠過。這種清新味道的空氣,是在車水馬龍的大城市裡聞不到的,周圍不停傳來的蟲鳴鳥叫,趙墨才一點也不覺得吵鬧,一顆心反而更加沉靜。
正想着書上的内容,家裡的孩子們打草回來了,嘻嘻哈哈的,正是不知愁的年紀。
趙墨才耳朵裡多了許多聲音,趙家人口很多,家裡的孩子總有說不完的話。
“二哥!你明日要去鎮上賣野菜嗎!”
“對,今天采的野菜很好,家裡還有些青菜也長好了,都拿去賣了。”
一個女孩說:“還有我們撿的山菌,二哥,這個可值錢了!”
趙二郎是吳氏的大兒子,今年十七了,聽了妹妹的話,點頭道:“對,應該能賣不少錢!”
正缺錢養夫郎的趙墨才睜開眼,看向那群孩子。
孩子們七七八八站在一起,人還真是不少。
“二弟。”趙墨才朗聲叫了趙二郎一聲。
趙二郎看過來,臉上的喜色瞬間散了,悶聲道:“大哥。”
趙墨才起身,拿着書走到他們身邊,看着他們整理出來的野菜和山菌,問了問價格。
趙二郎一聽他問價格,臉色更難看,可他是個悶葫蘆,心裡有事也不願意說出來。
倒是他的親弟弟,趙二小哥兒苦着臉說:“大哥,二哥賣了這些錢,是要存起來娶媳婦的。”
他們這些兄弟姊妹都沒問趙二郎分錢呢,幫着他撿野菜、采山菌,就是想湊錢幫他娶媳婦。
他們都知道,家裡的錢都被大哥讀書和娶妻用了。
趙墨才這才反應過來,原主确實總從弟弟妹妹們手裡撈錢用呢,隻要見着這些弟弟妹妹手裡有錢,怎麼都是要撈一些,自己去縣城裡享樂花用的。
他連連解釋:“我不是要二弟的錢,就是問問菜價,我還想讓二弟去縣城書鋪幫我問問,抄書給書鋪,《四書五經》這一類的,書鋪怎麼收。”
趙二郎有些狐疑,還是答應了趙墨才幫他問價,并且吞吞吐吐把那些野菜山貨的價格說了。
他們采的山菌,品相好的,一斤能賣到二十文呢;野菜則便宜許多,三四文一斤也就不錯了,還得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家裡種的蔬菜價格比野菜高些,能賣到七八文一斤。
趙墨才覺得這也不錯呢,積少成多,一月說不定也能吃上一兩回肉。當然,于氏是舍不得買的,趙家也就隻有過年過節,才能嘗到一點肉味。
但趙墨才不僅自己不願意過天天吃素的日子,要養何悠,也不能讓他天天吃素,沒有奶,肉蛋供上是最好的。
晚上,趙墨才就把自己要抄書的事情和何悠說了。
這時候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趙墨才将何悠抱在懷裡,好一會兒才将人暖熱了,隔着裡衣,捏着他瘦削的肩骨,倒是有些愧疚,“抄書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有回報,這些日子,就要委屈你跟着我吃素了。”
反正原主的記憶裡,趙家是無事不吃肉的。
何悠從前睡覺從來沒有這麼暖和過,而且趙墨才的手摸着他的肩膀,摸得他渾身都在發麻,他悄悄滾了滾喉間,才小聲說:“我有錢,相公想吃肉嗎?”
相公兩個字砸在趙墨才心上,趙墨才“唔”了一聲,“你的錢留着,以後有大用呢,别拿來買吃的了,買肉的事我來辦。”
話落,趙墨才有些意猶未盡,“再叫一聲相公來聽。”
何悠在趙墨才懷裡紅了臉,把頭一埋,假裝自己睡着了。
趙墨才無聲一笑,抱着何悠睡了。
别說,懷裡有人抱着,雖然有些瘦,偶爾還硌手,卻也讓人心裡軟軟的,覺得日子都更有奔頭了。
趙家的日子每日裡沒什麼特别的,不過是家裡的三個媳婦和何悠這個孫媳婦排着日子做飯,其他的雜活也是排上了日子的。
吃了飯,大家該去地裡就去地裡,該喂雞鴨的就喂雞鴨,除了趙墨才,家裡四歲的孫輩小哥兒都得去菜地裡捉蟲回來喂雞呢。
不過今日,趙家也算是好日子,趙二郎背了不少菜蔬和山菌去縣裡賣,賣的錢,六成要交到公中,四成他自己攢着娶媳婦。
秋末的活也不多,大家早早回來看趙二郎今日去縣城裡賣了多少錢。
趙家的堂屋裡,有一張八仙大桌子,趙老丈和于氏坐在主位,他們的三個兒子各坐一方,趙墨才挨着他爹坐了,倒是他娘和何悠站在他們身後。
一家十幾口,圍着桌子,借着夕陽的餘晖,趙二郎将褡裢裡的銅闆都倒在桌上。
銅闆嘩啦啦落下,家裡的小孩們都忍不住“哇”了一聲,就連幾家大人臉上也露出欣喜的笑。
趙墨才大緻一數銅闆,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二弟,你那麼多東西,怎麼才賣這麼點錢?”
一句話,嬉笑哄鬧的家裡,瞬間寂靜,空氣死一般凝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