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當真寵你。”謝祁感慨,“知道我為什麼第一眼就認出了你不是公主嗎?”
“為什麼?”姜玖的好奇心終于被調起。
謝祁輕笑,“你比公主多了份自在與灑脫。起初我不明白,一個暗影,為何能有這份氣勢與底氣?這段時日與你相處,我才後知後覺,原是公主嬌養了你,她嬌養你的初衷,可能是想嬌養另一個自己,她想你按照她喜歡的方式活,不拘泥于公主的身份,不畏懼世俗與強權。”
姜玖瞥了他一眼,白眼一翻,“不必拐彎抹角,我知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若為了複仇,做出什麼違背本心的犧牲,便是在糟踐公主的嬌養與期待。”
“你還真會揣度人心,我說不過你。”
默了一瞬,他又道,“你曾說,公主是你唯一的光亮,可是姜玖,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也是别人的光亮?”
姜玖睨了他一眼,“你的嗎?”
“不行嗎?”謝祁順驢下坡般應下這個猜測。
“呵……”
她寡淡一笑,并沒當回事,而是一語道破他的弦外之意,“謝祁,或許我是你的光亮,但究其本質,還是南梁的光亮,你想将我培養成一個可供你操縱的傀儡,好讓你能有機會挽救這個腐朽的朝堂。”
頓了頓,她笑容一收,“你口中的光,和我說的不一樣。”
謝祁蹙眉,對上她的眸子,“你又明白了,姜玖,你一貫這麼自以為是嗎?”
一尾風至,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謝祁下意識想伸手幫她整理,手伸了一半,他突然察覺自己心跳如鼓。
身下的大氅被火炙烤的很暖,他收回動作,大掌按上氅衣,骨節微微收緊,将氅衣抓出了些褶皺。
詭異的靜谧。
謝祁受不住,動了動指尖,企圖緩解些無措,卻不曾想竟又碰上了她的尾指。
微妙的氛圍再度漾開在周遭,姜玖蹙眉望去,當她捕捉到了謝祁泛紅的耳尖時,心下一怔,當即便要起身離開。
“嘶~”
電光火石間,謝祁突然雙手撫上自己的雙目,下一刻,悶哼聲自他嗓間緩緩溢出,似帶着痛苦的低吟……
“怎麼了?是不是火星子崩到眼睛了?”姜玖俯身想要拉開他的大掌,“我看看,有沒有傷到?”
“好痛……”低吟慢慢轉變成哀嚎,仔細聽,其中還蘊含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嬌氣?
“哪種痛,是不是灼燒的痛?”姜玖瞬間亂了分寸,堂堂将軍,若是沒了眼睛,該如何行軍打仗?
“謝祁,我看看有沒有傷到視力,我和商陸學過,略通醫術,若是看不見了,需盡快去兖州找商陸才行……”
謝祁抿下唇線,磁沉的低腔忽的染上了散漫與打趣,“的确是灼痛感,我的光,她太刺眼了,她不分青紅皂白連我也傷,如何是好?”
???
回過神來,姜玖咬牙切齒,“謝,祁!你耍我?”
“哈哈哈……”低沉的笑漾開在周遭。
姜玖一巴掌拍來,謝祁吃痛,唇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見她暗暗松了口氣,卻又拉不下臉承認,他道,“擔心我?”
“我怕你真瞎了,我還得拖個累贅。”姜玖胸口微微起伏,一張小臉俨然氣到了極緻。
謝祁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公主嬌養的女郎,即便我行我素,骨子裡還是至善至純的,姜玖,你何須将自己裹得跟個刺猬似的?”
“你到底想怎樣?”姜玖憤憤坐下,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謝祁面色嚴肅了幾分,“我想你明白,我們之間,不是你口中的各取所需,凡事你都可以同我商量,我們一起,總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我還想告訴你,我謝祁,可堪依靠。”
語畢,他偏頭望向她,橫飛入鬓的眉微微挑起,似在認真詢問她的态度。
姜玖張了張口,不知作何回應,恰逢此時,林子上空炸開一束煙花。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靠近,姜玖頓時心生警覺,“有人來了。”
謝祁穩了穩心神,“無事,自己人。”
“所以,按照你方才所說,你我之間凡事都可商量着來,你沒必要讓我再搭上個承諾。”姜玖起身,擡眸望向來者的方向。
“還真是記仇。”
謝祁無奈輕笑,“上報朝廷對付山匪的人,并不是百姓,而是于湖刺史,原本于湖刺史想與祖三郎狼狽為奸,豈料祖三郎投缳自盡了,今晚的刺殺是于湖刺史借山匪之名給你我的下馬威。”
“這般笃定?”姜玖當即察覺到不對,“你與山匪什麼關系?”
謝祁擡了擡手臂,來者當即停住腳步。
他拉開嘴角,抑制不住淺笑出聲,“所以,要不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還在想着從我這裡要承諾?”姜玖暗自咬緊後槽牙。
默了一瞬,她輕歎,“說罷,隻要我能辦到……”
“你能辦到,”謝祁認真握住她的肩膀,傾身向前,用僅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做公主的時候,也愛一愛姜玖,别讓溫喬彧占了她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