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油燈之下,幾顆腦袋湊在一起。
胡二錢:“三錢,是不是我眼花了,這圖上的許多東西,我怎的看不太懂啊?”
胡三錢:“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們閱曆尚淺,看不出什麼很正常,或許師父能看懂,他早年間不是在北方待過嗎?或許這是北方的式樣。”
胡二錢頭也不擡:“大師兄,你不是從北方來的嗎?可有見過這樣的式樣?”
仲揚蹙眉:“不曾。”
闫衡則是根本不曉得這圖上畫了什麼東西,隻看得昏昏欲睡。
鄒楠死死盯住圖紙上的鬥栱,亂了呼吸。
那鬥栱上的細微設計,她曾在千機閣看過!
眼前的這個顯然是初稿,初稿便能畫成這樣,定然不是平庸之輩,難道說,千機閣還有其他幸存之人?
房門此時被敲響,胡三錢使喚打瞌睡的闫衡去開門,竟是林二。
林二視線越過衆人,直直看向鄒楠,結巴道:“那圖紙,不知你們是否有頭緒?”
胡三錢不鹹不淡道:“沒有。”
林二猶豫片刻,掉頭走了。
闫衡打着哈欠:“他就這麼走了?阿楠今日救了他,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嗎?”
胡二錢胡三錢:“......”
果真當個傻子舒服,無畏無懼,無憂無慮,想睡便能睡着,不必餘出心思面對那些八面玲珑之人。
仲揚見鄒楠亦有些心不在焉,說:“大家今夜早些睡,明日記得早些起,莫要誤了時辰。”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這其實是個大通鋪,胡二錢與胡三錢照顧小姑娘,用被子在中間隔了條線,他們兩個糙漢擠一邊鄒楠獨占一邊。
鄒楠面朝牆壁,仔細回憶着圖紙上的信息。
于機關暗器,各種兵刃,乃至建造房屋高塔,千機閣乃是天下之最。
千機閣對外閉塞,卻有自己的路子經營。
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一夜之間全死了,究竟是誰能有這麼大能耐?千機閣的機關巧陣,一點作用都沒起嗎?
那份圖紙上的構造,鄒楠在藏書樓看過,絕不會認錯,乃是閣主親自改造出來的。
鄒楠眼眶微濕,一動不敢動。
千機閣,真的還有其他幸存者嗎?
……
翌日寅時,天微微還有些暗,鄒楠等人已在院内集結。
一夜未睡,鄒楠眼下烏黑。
闫衡睜大一雙眼湊近了看,說:“你昨晚幹什麼了,一夜沒睡嗎?”
鄒楠一把揮開湊在自己眼前的大臉,沒好氣兒道:“就你話多。”
鄒楠起床照鏡子時就已經發現了,這才一直低頭,就是不想讓旁人看見,誰知這傻大個兒哪壺不開提哪壺。
闫衡挨了鄒楠撓癢癢般的一巴掌,眼珠一轉,戳了戳仲揚。
仲揚湊過來,看見鄒楠眼底的烏青,心疼道:“呀!這是怎的了?”
仲揚瞅瞅倍兒精神的二胡,責怪道:“是不是你們睡覺打呼,吵得阿楠睡不着?”
胡三錢忙擺手否認:“絕無此事!我兄弟二人從不打呼!”
鄒楠解釋道:“師兄,你錯怪他們了,我是擔心今日說不出個一二三,挨闆子怎麼辦?”
闫衡努努嘴:編,接着編。
闫衡昨晚雖然睡意朦胧,卻依稀注意到鄒楠看見那圖紙的反應了。畢竟從小在上京城混,早已練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
至少,鄒楠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心裡藏着太多事。
仲揚摸摸鄒楠的頭,像哄孩子那般:“阿楠别怕,有師兄在呢。”
闫衡:喂!你們别被他騙了!
七星寶塔選址十分奇怪,按說鎮水災,理應傍水而建,誰知竟然修在縣衙後邊,既不傍水,亦不依山。
鄒楠瞧着四周一片荒蕪,繡眉微皺。
既然如此重視這寶塔,為何建在如此荒涼之地?
關成材:“圖紙可看過了?”
除卻闫衡的衆人:“看過了。”
關成材眯着眼,遲遲不言,仲揚隻得解釋:“圖紙上有些構造,我們都沒見過,還請大人解惑。”
關成材一隻手背到身後:“此圖乃是高人所畫,爾等沒見過實屬正常。”
鄒楠忍住心中激動,說:“單看圖紙恐難複原,大人可否将畫圖之人請來,言明一二?”
關成材淡淡道:“死了。”
鄒楠瞳孔一震:“你說什麼?”
手腕一緊,鄒楠從恍惚中回神。
借着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擋着,手腕被闫衡攥得發疼。
鄒楠心裡某一塊東西徹底空了。
千頭萬緒在腦海裡淩亂飛舞纏繞着,卻又忽地被一刀斬斷。
關成材得了圖紙,卻說人死了。
那麼,人是怎麼死的?
關成材緩步至鄒楠眼前,毒蛇似的雙眸凝視着鄒楠,“你,與這畫圖之人相識?”
鄒楠亂了呼吸,不敢大意,說:“小人,不識。”
關成材眼睛眯縫,問道:“那你為何這麼大反應?”
鄒楠喉嚨上下滑動着,手腕微動,緊攥着手腕的那隻大手松開。
鄒楠答道:“小人無能,未能研究明白圖上所畫之物,聽聞畫圖之人死訊,憂心不能完成大人囑托,這才有些失禮。”
關成材逼近一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