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大人為此前來,說的話也是有理有據,不知工部的人來這裡是為了什麼?”諸鴻文盯上鄒楠,說:“莫非也是為了私仇?那本官更不能答應二位大人的請求了,大理寺乃是司法嚴正之地,向來秉公執法,出了大理寺,你二人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本官一概不管,可在我大理寺,法不阿貴,強不撓曲,二位還是請回吧。”
闫衡冷嗤一聲,“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誰不知道諸鴻文平時沒什麼愛好,就愛聽戲,上京城的戲院,沒有人比諸鴻文更熟悉的,路過上京城的名角花旦哪個沒被他請過?偏生諸鴻文格外忌諱旁人在他面前提起戲文,闫衡這話說出來就是要揶揄諸鴻文。
諸鴻文登時老臉一紅,指着闫衡的鼻子就要罵,路易通前後不敢說一句話,一邊是自己的上官,一邊是手握自己命脈的兄弟,幫哪個都不是。可眼見形勢不妙,路易通再也不能作壁上觀,三兩步跳到闫衡面前,說:“還請禦史大人慎言。”他背對着諸鴻文,嘴上說得嚴厲,卻還朝闫衡眨着眼,示意他别沖動。
鄒楠按下闫衡,對上諸鴻文的視線時不卑不亢,說:“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與闫禦史,同張備之之間曾經是有些誤會,說不上是什麼深仇大恨,他也是栽在闫禦史手裡才下了大獄,什麼恩怨過往自可一笑抿之,過了也就過了。若是下官沒記錯,禦史大人似乎說過,今日叨擾為的是公事,從未提及私事。大人開口便将我二人釘死在公報私仇的罪名上,下官實在是冤枉。”
諸鴻文上半身微微前傾,再次望向鄒楠的目光多了些許審視,問道:“你隻是工部一個七品小官,他闫衡跑到我大理寺撒野也就算了,你算什麼?”
鄒楠微微一笑:“下官自然不算什麼,今日之事本是商議,方一開口,大人便厲聲拒絕,實在讓人生疑。”
諸鴻文:“想把人帶走,可以,我要見聖旨。”
鄒楠笑意更深:“誰說今日便要将人帶走?”
諸鴻文:“你待如何?”
闫衡:“我們要見張備之。”
鹽鐵私營一案出來之前,闫衡與鄒楠見過一次張備之,後來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再想見張備之一面難如登天,就連路易通都受了限制,隻在初審的時候見過張備之,遞了消息出來。鄒楠越發懷疑,張備之是個關鍵。
今日隻是個試探,提起将張備之移交刑部,諸鴻文的反應這麼大。即便闫衡的名聲再不堪,可他是皇帝破例親封的督查禦史。諸鴻文不但沒有半分尊敬,反而想将二人一棒子打死,也正是操之過急,才惹得鄒楠與闫衡再次确定,他是在拖延時間。
諸鴻文,與王良晦有什麼關系?鄒楠覺得驚覺這上京城就是個巨大的圈套,或許連皇帝都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闫衡斂了脾氣,拖着諸鴻文喝茶。幽暗的監牢裡,鄒楠面朝着張備之,隔着幾道鐵栅欄,靜靜的看着張備之。
“看來張大人在這裡過得還不錯,衣裳都還是幹淨的,與上次見的一樣。”鄒楠悠悠開口,說:“上次匆匆見了一面,沒能同大人細聊,今日特來請大人吃酒。”
鄒楠拎起白瓷酒壺,滿上一盞,遞給張備之,張備之不接,鄒楠也不急,直接倒在地上,說:“關成材于危急關頭棄大人于不顧,大人就不恨他嗎?”
提起關成材,張備之面上神色有了些許松動,似乎毫不在意:“一個三姓家奴,恨他作甚呢。”
鄒楠:“張大人,我也不與你兜圈子了,那封信,到底是誰寫的?”
張備之:“我怎麼知道,那信,本就是關成材放在那與你看的,隻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闫衡。你在找人,旁人也在找你,這世間的緣分就是如此。”
七星寶塔本就是個引子,關成材本想召集能人異士,不想瞎貓碰上死耗子,湊巧碰到千機閣出身的鄒楠,隻是雙方試探因為闫衡被迫中斷。
“你是王相的人?”鄒楠忽然問道,看見張備之微怔的表情,又說:“或者,關成材是王相的人?”
鄒楠在試探。
張備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問:“你要對付王相?”張備之也在試探:“你靠什麼?螳臂當車罷了。”
鄒楠後退半步,說:“張大人,你支支吾吾不說,不過是覺得拖過這一陣,外頭的人能保你。我也不瞞你了,過幾日,您就會被移交刑部。隻是不知道,在您到刑獄受苦之前,會不會有人擔心您嘴不牢靠,先一步讓您人頭落地。”
話音落地,鄒楠丢下酒瓶便走。闫衡那套唬人的招數算是給鄒楠學了個十成十,倒也不是真的要對他做什麼,不管能不能順利将人轉到刑部,鄒楠隻是見不得一個貪官蛀蟲入獄,還能過這麼逍遙快活的日子,折磨折磨他的心理也是好的。
皇帝啊皇帝,你的王城髒污遍地,官員爛得徹底,你究竟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