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楠說完便回屋去了。
其實鄒楠并不難過,也不憂傷,更沒有什麼遺憾,她隻是有些緊張。
仇人近在眼前,接下來走的每一步都猶如在刀尖上跳舞,一不留神便要身首異處。
夜間,鄒楠依舊沒能睡個好覺,她又夢到唐雲意了,唐雲意問她,她們小時候做的約定,她還記不記得。
鄒楠說記得。
她們小時候曾許諾,若是未來要許夫家,一定得給對方先過過眼,看一看身材樣貌,學識人品,待人接物,從各個方面考量,有一項不過關都不行。
唐雲意生氣了,因為她騙了她,答應的事情沒有做到。唐雲意轉身又跑進了格桑花海。
花海的另一邊是火海,鄒楠再一次眼睜睜看着唐雲意被火海吞噬。她急得又喊又哭,拼盡全力想要追趕上去,可是格桑花開的又高又密,她的視線漸漸被阻擋,腳步也逐漸沉重,那漫山遍野的格桑花擋住了她的去路。
“雲意······雲意······雲意!”鄒楠猛然從睡夢中驚坐起。
“阿楠,你怎麼了?”闫衡抓着她的肩膀,神色緊張地望着她。
鄒楠望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嚅嗫着唇舌問道:“你怎麼來了?”
鄒楠呼吸有些急促,眼睛中似乎還殘留着夢境的遺迹,還有隐隐的淚花,像極了漫山遍野的格桑花。
闫衡将她擁進懷中,緊緊摟住,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哄孩子那樣輕輕晃着,“阿楠不怕,隻是做噩夢,我在呢。”
“我得了一條消息,本該明日送給你,但是我太想你了,所以就帶着消息來找你了。”闫衡輕輕晃着她的肩,“你做了什麼樣的噩夢,可以告訴我嗎?”
鄒楠被他摟在懷裡,情緒漸趨平穩,理智也回來了,反手回抱住他,說:“這四周都是王之渙布控的人,你膽子也太大了,不怕他發現嗎?”
“沒事兒。”闫衡說,“我來找你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但是我說與你不死不休,不就是為了今日嗎?若我老老實實待在國公府,他的疑心病隻會更重。”
鄒楠将臉深深埋在他頸側,說:“我又夢到雲意了,她在怪我,怪我要成親了才告訴她,我們本來約好了,要為對方的婚事把把關,我食言了,她不高興。”所以她又躲到火海裡頭去了。
“這是假的,這怎麼能做數呢?”闫衡松開鄒楠,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說:“你們拜不了堂,成不了親,所以這是假的,是在做戲,她不可能真的跟你生氣。待你我成親之前,我陪你回一趟晉山,為他們建祠堂供香火,與他們說道說道,屆時,她見你要嫁的是這麼個一表人材的郎君,定然不會有意見的。”
鄒楠眼睛彎了彎,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說:“好。”
闫衡有兩天沒見鄒楠,實在是想得緊,見她笑了,又要将人摟在懷裡,鄒楠伸手擋住那逐漸靠近的薄唇,正色道:“你說得了一條消息,那是什麼?”
闫衡看得見吃不着,饞得咽了咽口水,語氣中有些藏不住的遺憾,說:“我去見了定遠侯,銀子的去向大有文章。”
鄒楠眨眨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定遠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果然在涼州知州的一處私宅裡發現了一處密道,該密道直通邊關城外落霞山,落霞山匪患嚴重,那領頭人不知何許人也,從未露過真實面目,如此猜測,二人之間必有苟且。”
說到要緊處,氣氛逐漸凝重起來。
闫衡松開鄒楠,給她拿了枕頭墊在後腰,将被子往她身上拽了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
“這是定遠侯給我的東西,”闫額還給你将信拿出來遞給鄒楠,說:“這是他們送過來的清單,王良晦送這麼多銀子給山匪做什麼?想他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須沖着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東西,做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
鄒楠面色有些冷硬,說:“你相信以王良晦老謀深算的性子,對于這些邊陲草匪,難道不該殺個幹淨嗎?不僅讓邊陲小鎮得以清靜,更能讓他名聲盡顯,一舉兩得,這才是他慣常的行事風格。”
闫衡點點頭,頗有些認同:“落霞山匪患這麼長時間沒得到解決,原因有二。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這些山匪近年來偃旗息鼓,安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被這些銀子喂飽了的緣由。這些人多為邊關流寇,趁着邊關打仗打家劫舍,當時的邊關三州可謂是内憂外患。邊關将士行軍打仗便已丢了半條命,幾乎沒有時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他們。這第二種原因,則是他們自發家起,從不缺武器,不缺糧草。落霞山匪徒興起于先帝即位之時,他們的第一批武器便是搶邊關将士的,至于後來究竟是為何,從沒人深究,如今再看,恐怕王家人難辭其咎。”
“不一定。”
闫衡:“嗯?什麼不一定?”
鄒楠:“王良晦恐怕不是難辭其咎,而是主謀要犯。如果我是王良晦,手能伸得那麼長,必然要将事情辦得漂亮,絕不會留下這麼大的隐患。”
闫衡眉頭漸漸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難道說,王良晦不僅是個貪官佞臣,甚至有謀反起事的可能?他一把年紀了,至于冒這個險嗎?”
闫衡不僅一陣唏噓,由此聯想之前的種種,王良晦為何執着于探聽大小消息,似乎也漸漸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