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還是老的辣,來的人不隻有張貴妃,還有路易通。大理寺來人了,要想瞞天過海,鄒楠必須死。
王之渙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神。
張庭霜站在張庭露身旁,隔着一道屏風,恨不得用鼻孔看王之渙。張庭露拍拍妹妹的手,朝着屏風說道:“本宮聽聞千機閣反賊鄒楠當街殺了國公府二公子,鄒楠既沒過門,那便與王府無關,這也是聖上的意思。鄒楠的屍體,理應交由國公府處置,算是給國公府一個交代。”
王良晦答道:“承蒙聖上厚愛,老臣定将兇手的屍體送到國公府,給國公府怕賠罪。”
張庭霜道:“方才本姑娘要驗屍,你那侄子幾次三番推阻不願,怎麼現在答應得如此爽快?”
張庭露沒做聲,這是默認要王之渙的解釋。
王之渙沉吟道:“逝者已矣,她畢竟是臣未過門的妻子,臣有私心,在她生前受辱時沒能站在她身邊,不願她死後還不得安甯。”
張庭露端起晾好的茶,說:“聽聞闫衡死前說鄒楠與王家有仇,這是怎麼回事?”
在外人眼中,鄒楠答應嫁給王之渙本就突然,更何況鄒楠曾在禦前指認王良晦,君心難測,李長珏當時不提,不代表此事就此作罷。若是有人以訛傳訛,即便沒有證據,有心之人也定會扯出些蛛絲馬迹。
千裡之堤毀于蟻穴,張貴妃重提此事,聖上必定起了疑心,王良晦頓時警鈴大作。
“鄒楠受小人誤導,與臣之間有些誤會,誤會解除了,所以她才答應嫁給臣。鄒楠與闫衡分道揚镳之後,闫衡一直糾纏不休,幾次三番叨擾威脅,闫衡看中什麼東西,向來勢在必得,他不甘心鄒楠就此嫁給臣,故而對王家出口攀咬。”
王之渙像是早早準備好說辭一般,答得滴水不漏,顯而易見,那個“小人”便是闫衡,字裡行間皆表明,今日這樁命案為情殺,是闫衡咎由自取。
“人都死了,死無對證,你說誰是黑的誰便是黑的嗎?她活得那樣不容易,向來愛惜性命,敢愛敢恨,不可能殺闫二哥,更不可能自殺。”張庭霜走出屏風,說道:“我現在就要開棺驗屍。”
王之渙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方才被他支出去的小厮去而複返,正低着頭跪在門廊處。
他嘴角動了動,扯出一抹笑,“好。别怪王某沒提醒姑娘,屍體不比活人,姑娘還是站遠些,省得被吓到。”
碩大的木棺停在偏房,張庭霜站在側邊,看着那粗長的鐵釘一個一個被拔出來,逐漸有些心跳加快。縱然心中笃定,可到底還是有些沒把握,若鄒楠真的死了,那該怎麼辦呢?
四個大漢分别站在兩側,沉重的棺蓋一點一點被推開,張庭霜眼睛看向一旁,不忍再看,直到沉重的棺蓋落地,她才飛快地瞄了一眼,隻一眼,她便趴到棺材邊,而後指着站在遠處的王之渙,道:“你自己過來看!”
王之渙揚起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收起,聞言心底升起一絲不安,随着一步一步靠近棺材,王之渙的笑徹底僵在臉上,起伏的胸膛從微不可查到不可控制,王之渙終于崩潰,拎起那小厮的衣領質問道:“人呢?一個死人都看不好,要你們有什麼用?趕緊給我找!”
棺材空了。
王之渙一陣惡寒,後背逐漸冒出一層冷汗,原以為自己是執棋者,不曾想籌謀這麼多,竟是為旁人鋪路!王之渙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卧房,他現在不确定鄒楠是否還在那間房裡面。
王之渙手指顫抖地絞着衣袖,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是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帶走屍體。屍體不是活人,能自己走,還能做僞裝,王府布控森嚴,一個人拖着屍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抹去所有痕迹。闫衡已經死了,誰還會費盡心思帶走“鄒楠”?屍體落在誰手裡都不行,假的就是假的,早晚會露餡。
張庭露聽了消息,也不顧什麼禮制了,直接來到棺材旁,道:“還請王相給個解釋。”
王良晦看向王之渙,搖搖頭道:“老臣愚鈍,實在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張庭露圍着棺材繞了一圈,說:“大理寺卿何在?”
路易通拍拍袖子出列,“臣在。”
“罪人屍體不翼而飛,本宮命你徹查此事,務必還王家一個清白。”張庭露接過宮婢的帕子擦手,回到正堂屏風後端坐,似有不查清不走的意思。
路易通大手一揮,禁軍統領魏函山帶着一衆人馬從大門湧入,王良晦這才察覺出不對勁——今日亂糟糟的,喜事變喪事,先是貴妃出宮,本可早做準備,卻半路殺出一個張庭霜,他們甚至來不及思考張庭霜究竟是怎麼躲過層層防守進來的,貴妃便到了,怎麼會這麼巧呢?
屍體不翼而飛,禁軍來得這樣快,來的統領還是魏函山,恐怕早有準備,屍體究竟是怎麼不見的,現在在誰手裡,反倒沒那麼重要了。
這是李長珏要查王家!鄒楠到底還是把王家撕開了一道口子。
看着禁軍在各個房間院落之間來回穿梭,一箱箱東西被搬出來翻找,王良晦抿緊雙唇,不禁在心裡冷笑:小皇帝還是太嫩了,年輕人做事果然浮躁,他們真的以為能在房裡搜出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