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狐狸的言外之意,便是後宮不得幹政。
張庭露嗔怪似的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說:“王相這是做什麼,鹽鐵案困擾聖上許久,朝中百官自然跟着發愁,瞧見一點蛛絲馬迹便想着順藤摸瓜,都盼着幕後真兇落網。王相放心,隻要您據實相告,大理寺定會還您一個清白。”
王之渙攥緊了拳頭跪在王良晦斜後方,咬着後槽牙道:“路大人,僅憑幾張來路不明的草紙,便急着給我王家定罪,是否有失偏頗?聽聞闫衡與鄒楠與大人私交甚笃,大人此舉有公報私仇之嫌!”
路易通當即反駁:“王大人,路某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殺人兇手是鄒楠,适才貴妃娘娘也說了,此事與王府無關,鹽鐵案懸置許久,前前後後牽扯多少朝廷命官?數百雙眼睛盯着呢,兇殺案根本不能與之相提并論,二者本無關聯,又何來公報私仇?”
“是啊!”張庭霜忍不住開口,“路大人方才也說了,王家隻是有嫌疑,自古以來,莫說王公貴族,便是皇親國戚,有犯案嫌疑都得關起來問話,待查清了自然會放人,朝中百官有一半都被關起來問過話,怎的旁人關得,你們王家人關不得?”
王之渙:“你——”
“之渙,”王良晦道,“不得無禮。”
王之渙看向王良晦:“可是叔父——”
“老臣對大雍朝忠心耿耿,問心無愧,聖上若疑心老臣,老臣亦可以死明志,隻是僅憑這幾張紙,便敲定老臣為鹽鐵案主謀,不僅難以服衆,老臣更是不甘受此屈辱。”王良晦的聲音晦澀沙啞,他蒼老塌下去的脊背上,背着的是大雍的江山。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王相這話說的,我都差點哭了。”
“有鬼啊!”
後方一陣混亂,衆人回頭看去,隻見闫衡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裡,正笑吟吟地瞧着熱鬧。
王之渙面色如常,但青筋跳動的額角出賣了他的慌張與不甘。
“呀!”路易通小跑着繞過去,十分誇張地驚訝道,“闫二哥,你怎麼來了?”
他說的是“你怎麼來了”,而非“你竟然還活着”。
“我是苦主呗,大家歡聚在王相府中,可不就是為了我嘛!”闫衡吊兒郎當地撥開路易通扒拉他肩膀的手,晃到王良晦跟前,朝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而後朝着屏風跪下,“貴妃娘娘,殺臣之人正在眼前,還請娘娘替臣做主。”
院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張庭霜都瞪大了眼睛,實在不知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戲。
王之渙道:“闫禦史好端端地活着,何來兇手?”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楚,王大人,我能活着,那是我命大,你不能因為我沒死,就颠倒黑白包庇兇手啊!”
“更何況,我沒死,不是有人死了嗎?”闫衡起身,笑嘻嘻地看着王之渙,一邊後退,一邊搖頭。
“王之渙強娶鄒楠,知道我一定會去搶親,所以在大婚當日偷梁換柱,蓋頭下的人根本不是鄒楠,而是他王之渙安排的殺手!隻要我死了,便無人記得鄒楠的血仇,王之渙,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闫衡聲音不算大,卻剛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
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都倒抽一口涼氣,張庭露縱然訝異,卻不形于色,相比之下,張庭霜面上流露出的開心與洋洋得意倒是讓人一目了然。
“你簡直一派胡言!”王之渙眼見事情敗露,他現在最大的勝算隻有殺了鄒楠,隻要鄒楠死了,闫衡的話就不成立了。
可是鄒楠到底去哪兒了!
王良晦雙目微眯,他在思考——棄車保帥能有幾分勝算?
張庭露終于開口:“可有證據?”
闫衡:“臣身上的傷便是證據,那殺手的屍體一定還在府中,請娘娘明察秋毫。”
王之渙幾近瘋狂地笑了:“方才府中上上下下都搜遍了,哪有什麼屍體——”
“有發現!”
衆人回頭去看,之間那被拆下來的紅綢成堆地疊在角落,最上面的一層被風吹散,像是有人牽引着一般,連着另一頭的一具紅衣女屍,屍體還蒙着蓋頭,乍一看,分明就是鄒楠。
“鄒楠?”張庭霜一晃神兒,瞬間反應過來,“她不是鄒楠,她是那個殺手!”
張庭露:“王大人謀害朝廷命官,證據确鑿,你還有何抵賴?”
王之渙看着那具屍體,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還空無一物的地方,怎麼憑空多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