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春天來得晚,過了五月份才真正褪下冬衣。寒冷的冬天一過,闫衡就馬不停歇地請旨南下,隻因為鄒楠要外派到江南,助贛陽府重修水利。
李長珏兩手背在身後,一臉愁容,“闫衡,你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誰來監督鹽鐵案的進展?”
闫衡跪得筆直,義正言辭道:“聖上,鹽鐵案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剩下一點收尾的事情誰都能做,但是臣的夫人即将遠去,這一走,還不知要多時間呢。新婚燕爾,臣舍不得。留在上京城也沒什麼大事,聖上何不成人之美,放臣與夫人一同下江南?”
“朕這才發覺,你成親之後,是越發懶怠了。”李長珏眯着眸子審視他,一時竟看不懂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先前順了他的心思給他賜婚,眼下媳婦也娶了,不應該一門心思放在升官發财上嗎?被壓抑了這麼多年的雄心抱負哪兒去了?
“回聖上的話,臣這一輩子,隻熱衷一件事。”
李長珏認真等着下文。
“那就是守着夫人。”闫衡長歎一口氣,說:“聖上,您也知道,臣的夫人每日與那麼多人打交道,這哪能放心啊?臣倒是相信夫人對臣絕無二志,但人心險惡,萬一——”闫衡頓住,十分的嚴肅硬是演出了十二分,“要是換成張貴妃,您能放心?”
“放肆!”李長珏惱了。
闫衡趕緊低頭認錯,“臣有罪,但請聖上聽臣一言。”
李長珏鼻孔出氣,怒而不語。
“江南水患是長久以來的弊病,天災不可控,人禍卻能止。”闫衡端正身形,說:“聖上憂心有人從中牟利,故而派出巡案禦史監察此事。為防王良晦燕州舊案再生,臣自請随鄒楠一道前去贛陽府,為聖上解憂。”
李長珏朝他走近幾步,面上略顯疑窦,問道:“朕能信你嗎?”
闫衡一笑,“聖上,強龍難壓地頭蛇,您派旁人去,隻會秀才碰上兵,難免吃虧,若是派臣去,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論無賴,誰能比得上他國公府二公子?以他的身份,往那兒一站,旁人就得給他讓出一條道兒來。
李長珏會心一笑,說:“你是擔心鄒楠吃虧吧?”
闫衡抿唇,笑而不語。
李長珏又發現一件事,若想拿捏闫衡,隻需考慮鄒楠一人即可。
闫衡美滋滋地打道回府,想着這一路二人共賞美景,把酒當歌,撇下國公府那些繁雜的人與事,夫妻二人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光是想想,闫衡就美得笑出聲來,把要穿的衣物一件件放好,幾乎是看見一件東西都要塞進箱子裡——說不定用得上呢?
闫衡決定走水路,一來江南水路多,走着方便;二來路途遙遠,馬車費時又費力,坐着不如躺着舒坦。
剛一上船,闫衡的臉就耷拉下來,他幽怨地看着黏在鄒楠身邊的張庭霜,質問道:“你為什麼在這兒?”
張庭霜一臉無辜,“我要同你們一起去,你不知道嗎?”說着看向鄒楠,“嫂嫂,你沒告訴他嗎?”
“我......”鄒楠一臉歉疚地望向闫衡,“忘記了。”
“忘了?”闫衡崩潰地在甲闆上來回跺了幾腳,“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
他的蜜月之旅啊!
“我這兩天都沒什麼機會看到你,看不到你,自然沒能想起來。”鄒楠一臉抱歉地看着他來回踱步。
闫衡抓了抓頭發,回頭看了一眼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的碼頭,思考着把這礙眼家夥送回去的可行性。
“闫二哥,你這船隊挺大的,總不至于多帶我一個人就走不動道兒了吧?”張庭霜擡起下巴,瞄了他一眼,靠在鄒楠的肩膀上,還不忘吐槽一句:“小氣!”
“我小氣?”闫衡幾步湊近,一副打人的架勢,吓得張庭霜趕忙往鄒楠懷裡鑽。
“好了好了,”鄒楠趕緊出言制止,“都是我不好,沒提前告訴你。她長這麼大都沒出過上京城,借着這個機會出去走走,看看江南美景,她是帶着任務去的,聖上同我開口,貴妃也同意了。她一個姑娘家跟着我們,還能與我做個伴,我們該好好照顧她才是,你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能跟她吵起來呢?”
“我也能跟你作伴啊......”闫衡嘟囔着。
有鄒楠給張庭霜撐腰,她的氣焰一下子嚣張起來,從鄒楠懷裡探出頭,附和道:“就是就是!”
“切!”闫衡抱臂靠在船艙上,說:“以你的年紀,也快嫁人了吧?不過就你這個性子,估計也沒人願意娶你。聖上近來正為定遠侯擇親,我看你挺合适的,要不,我幫你問問?”
“話說定遠侯一把年紀,長得兇神惡煞的,向來隻會打打殺殺,能動手絕不動口——”闫衡笑得邪魅,吓得張庭霜一愣一愣的,悄悄松開鄒楠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