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部放着調調歡快的音樂，沉悶的氣氛被驅散，歌詞一字一句的傳入心口：

--是誰的心跳在亂叫

--在那裡撲通撲通撲通

--那麼的熱鬧

《湊熱鬧》

回完剛才的話，兩人都安靜下來。

大概是覺得挺尴尬的，誰也沒冒然開口說話。

陳思意坐在原位低着頭吃泡面，掃了眼周圍滿當當的人群，内心歎一口氣。

要不是沒有其他位置，她高低得抱着泡面百米沖刺飛奔離開這個令人腳趾摳地的地方。

大概也是有跟陳思意有一樣的感覺，梁嘉珩瞥一眼周圍，想走又沒地方走，隻能把希望投向他們中間的位置。

就說，能不能再來兩個人，把中間的位置填滿，最好把他們兩個擋得死死的，誰也看不見誰的那種。

小賣部玻璃窗是單向的，外頭看不見裡頭，但在裡頭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天空黑沉沉的。

今晚的天氣好像還很好，正起着風，刮着窗外枝桠不停晃動。

陳思意點開抖音，調到最小音量刷起視頻來，也不知道今晚手機是不是中風了，第一個視頻的配音是：“這種戀愛都是誰在談啊，不分手，反正我是不分手，打死我也不分手。”

有點矯情，她指尖一劃刷下一條，結果配音是：“講真的，除了你，我沒有對誰這麼主動過。”

她無語，繼續往下劃：“如何讓你喜歡的男生也喜歡你，隻需要做到以下三點……”

陳思意覺得很煩，她把抖音關掉，悄摸吐槽着到底都是誰在發這種作品，還推薦給她看。

主要是，旁邊坐着這麼一個人，刷到這種視頻實在是尴尬。

不知道梁嘉珩在想什麼，他好像有點走神，之後象征性的掃一眼她。

隻一瞬，他又把視線收回去，低頭專注的吃着泡面。

陳思意都覺得他有點做賊心虛。

梁嘉珩坐這裡本來就挺不自然的，現在更是覺得難堪，有時候真的會希望自己是選擇性聾啞人。

她刷完這幾個視頻就不再看了，什麼意思來着？暗示他？

他裝沒聽見，把自己邊緣化起來。

一首歌播放完，靜了幾十秒，喇叭接着播放下一首歌。

陳思意吃完東西，将泡面盒子收拾一番，然後扔進垃圾桶。

“哐啷——”

緊接着起來的聲音。

陳思意目光頓了頓。

有個一模一樣的玩意扔進垃圾桶裡，她偏頭瞥一眼，梁嘉珩正拿着紙巾擦桌子。

比她晚來。

吃得跟她一樣快。

陳思意背起書包，腳步剛邁出去，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尴尬的地方，突然聽到雨滴灑落在窗戶的“啪嗒”聲響起。

透過玻璃窗，她往外看去。

如墨的夜色。

幾滴雨水劃過白色的路燈砸到地面，線條被燈光隐匿，似有若無。

還沒一會兒功夫，雨越下越大，接着卷起一陣冷風吹着路邊野草。

真是不巧。

她沒帶傘。

梁嘉珩好像也沒帶傘。

他站起來片刻不到，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店内走動的人越來越少，可能是因為下雨的原因，沒有多少人進來買東西，老闆也沒再播放歌曲。

陳思意很無聊，四處看的時候，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

梁嘉珩看小紅書的帖子看得正起興，滑動屏幕。

突然刷到一條：【女生如果總是看你，目光充滿柔情和專注，這種眼神隻有在看向喜歡的人才會出現。】

他劃拉一下，把頁面刷新。

梁嘉珩本來沒有多在意的，隻是餘光不小心看到，陳思意好像一直往他這邊看過來。

他不解，偏頭回望，瞧見了所謂的“柔情專注”，随後見她快速避開視線，臉上表情沒一處是自然的。

“看我做什麼。”梁嘉珩沒忍住問。

周圍沒有其他人，陳思意就算是瞎子也知道梁嘉珩是在跟她說話。

她語氣正經：“我不看你，你就在看我。”

梁嘉珩：“……？”

沒聽懂。

手機長時間沒有操作，屏幕慢慢黑掉，梁嘉珩沒管，看她這張臨危不懼的臉，鬼斧神差的問一句：“你喜歡我？”

“……”陳思意心髒一跳，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眼睛撞入他的眼眸，清晰的瞧見他眼底有股濃烈的情緒，好像在堅定着什麼。

她鄭重而莊嚴的回一句：“我不喜歡你。”

陳思意觀察着梁嘉珩每一個微妙的神情變化，不過他這人善于僞裝，她始終沒看出來些什麼。

他面色冰冷，開口語氣堅定：“我對你也沒意思。”

“……”

梁嘉珩想，她挺能胡扯的。

陳思意想，他也挺能說瞎話的。

晚上十一點，小賣部到了打烊時間，外面還在下着大雨，絲毫沒見要停下來的意思，兩人隻能站在門口等着。

霖市熱了這麼多天，終于刮來一陣涼風，沒有覺得冷，隻覺得清爽。

梁嘉珩偏頭，看站在門口另一邊的陳思意：“你朋友不來接你？”

“她跟爸媽去吃飯，還沒回來。”陳思意如實回答，禮尚往來問一句，“你朋友不來接你嗎？”

宋遠航去網吧的事，梁嘉珩不好透露給外人，他隻說：“他有事要忙，估計要等一會兒。”

“哦。”

誰信你這敷衍的理由。

等一會兒是等多久？

等到她離去，他朋友應該就有空來接他。

陳思意低頭點開微信。

她死如死灰的打字問：【救命！你到哪啦，我在小賣部，下雨回不去！！】

李悠然：【在回來的路上，堵車了。你先在門口坐一會兒，我回來就給你送傘。】

陳思意：【坐不了一點。】

李悠然：【你得痔瘡了嗎（黑人臉）】

陳思意：【梁嘉珩站我旁邊，他也沒帶傘。】

陳思意：【有億丢丢尴尬，快點回來救救孩子吧。】

李悠然發了幾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估計是正樂着，她回：【别慫啊陳思意，你可以跟人聊聊天，讓他分享點數學方法給你，你好他好你全家都好。】

陳思意回了六個點表示無語，她說：【你來的時候多帶一把傘，我看他朋友好像真不會來，說不定他還要跟我借傘，我不想回到宿舍還得再跑一趟。】

梁嘉珩瞥見她站一邊瘋狂敲着屏幕，也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麼。

他擡頭看了會兒天，大概一時半會是真的不會停雨，于是也點進微信。

梁嘉珩：【你人呢？回來了沒】

梁嘉珩：【我沒帶傘，在小賣部。别玩你那個破遊戲了，麻溜點帶把傘過來找我。】

宋遠航：【大佬，我沒有傘。剛到校門口，我還想着讓你帶傘找我。】

宋遠航：【你就坐那等雨停吧。（歎氣）】

梁嘉珩回了個無語的表情包，繼續：【她站我旁邊。】

宋遠航激動：【陳思意？】

宋遠航：【我去你們是什麼狗屎緣分，兄弟我救不了你，跟她聊吧，聊到雨停你們就都能消停了。】

梁嘉珩甩了個問号過去。

刮過來一陣風，連帶着雨點砸在他的手臂上。

一絲涼意殘留在肌膚裡，他步子往後退了兩下。

身後有一張凳子，梁嘉珩拉過來坐下，側頭看旁邊站得筆直望着天空的女生，沒忍住開口：“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坐一會兒吧。”

陳思意收回視線，轉回頭看他。

梁嘉珩坐的那張凳子很小，完全沒有多餘的一丁點兒空位。

他眉眼稍垂，把玩着手機，整個人透着點點的慵懶。

坐一會兒。

坐哪呢。

坐他腿上嗎？

陳思意張了張嘴。

沒話說。

她又想說什麼，還是沒說出來。

最後，她一本正經強調：“我不坐别人坐着的凳子，謝謝。”

梁嘉珩“嗯”了聲，想着你愛坐不坐，他隻是走個過程問一下而已。

他指尖點着屏幕，打字打一半，忽然停頓。

腦海裡回味着她的話。

陳思意說的是“坐着的凳子”。

下一秒，他疑惑的擡頭看她，輕扯了下嘴角，擡下巴示意：“我說，你那邊還有張凳子。”

“……”陳思意回頭，看到他指的凳子，又聽見他強調着，“沒人坐着的凳子。”

誰要你坐我腿上的，啊？

陳思意表面淡定的拉過凳子坐下：“謝謝。”

内心：我草你大爺。

說話你也玩欲擒故縱，你就不能直白一點嗎。

梁嘉珩回三個字：“不客氣。”

冷場時候，陳思意暗示性的說一句：“今晚的月亮真彎。”

梁嘉珩擡頭，隻看見一團跑得飛快的烏雲，一下子就明了她在沒話找話，也暗喻一句：“今天是個糟糕的日子。”

“嗯。”陳思意應了聲。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