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号,星期一,高三開學日。
烈陽高挂,大地被強光照耀。
天邊的雲層泛着白,經久沒風。
夏日的熱氣似乎達到高潮,悶得人喘不過氣來,蟬鳴的叫聲穿過高大枝桠,鳴在人心上。
開學第一天,張舒莞和陳文舟一塊送陳思意來學校,家長不讓進,所以陳文舟幫她把行李箱推到門口。
一路上,兩人苦口婆的勸她開學後要好好學習,大道理一直到校門口還沒講完。
尤其是張舒莞:“你自己住校,我們也不能時刻管着你,高三是很關鍵的一年,所以你要自覺點,上課認真聽講,課後多做點練習題鞏固一下——”
斑駁的光線透過門前枝桠層葉縫隙投下來,把頭頂上的帳篷照得滾燙。
炎熱的氣溫漸漸傳到人的衣服和肌膚上,像被一團火烤着一樣難受。
陳思意熱得快受不住,她隻能不停的回着“嗯”“好的”之類的話,試圖早早讓他們收起話題。
陳思意回話的語氣敷衍,張舒莞不由得嚴肅起來:“你态度給我端正點,别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樣。平時沒事多跟成績好的同學交流學習方法,努力把成績提上來才是你目前最要緊的事,也是快要高考的人了,别再跟機構那會兒一樣貪玩不務正業,要學會對你的人生負責。”
張舒莞這話來的路上已經重複好幾回了,陳思意聽得都快能背出來。
她語氣無奈:“我會的。”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讓思意進去收拾床鋪吧。”陳文舟看她也沒把話聽進去,沒有強求,就說,“好好學習,需要生活費要跟爸爸講,平時吃點好吃的,别委屈自己。”
還是她爸了解她。
陳思意鄭重的做了個會好好學習的保證,頭也不回的拖着行李箱進去。
高三比高一高二開學早一個月,少一大半人,霖市一中整個校園看起來空蕩蕩的,也沒有平時那麼喧鬧。
大多數學生已經提前進到緊張的狀态,放眼看去,大多人都挺沉悶的樣子。
陳思意排隊簽到。
等待過程,她給李悠然發消息:【我怕了,我爸媽恨不得拎包跟我一起住校,我開個學,他們超級不放心,一直唠叨我成績,我是又熱又疲倦。】
李悠然:【可憐的寶//抱抱//。那你現在進到學校沒?】
李悠然:【我給你占好床位啦,絕佳位置。】
陳思意:【在校内,等簽名。】
剛發完信息,前面的同學已經簽完名字,陳思意把手機揣進包包裡,在紙張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寫下。
目光往紙下一瞥,突然看到梁嘉珩的名字。
字迹迥勁有力,幾處筆畫連體帶過,漂亮得像是書法家筆下的字。
又有點像他這個人一樣,張揚耀眼。
簽完名,陳思意提着行李往宿舍走,剛想着梁嘉珩的字,下一秒就見到他坐在校園小道一邊的石凳子上。
他低着頭看手機,滑動幾下屏幕,沒一會兒跟人打通電話。
不知道跟宋遠航聊什麼,梁嘉珩語氣不大爽,問着那頭:“……那被子那麼重,你讓我一個人扛兩份?虧你想得出來,懶得理你,自個兒下來,别想着使喚我。”
“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别生氣,我肯定跟你一塊去,哪能讓你一個人做這事呢。”宋遠航笑着讨好,又說,“床鋪幫你占到了,還好我來得早,跟我們同宿舍那幾個人生龍活虎的,我大長腿一腳勾兩床,氣勢如猛虎——”
“自己在宿舍裡吹水吧,我這行李箱重得跟黃金一樣,還沒擡上階梯,沒空理你,挂了。”
沒等宋遠航說話,梁嘉珩掐斷電話。
他從凳子上站起,剛把手搭在行李箱上,便瞧見站在不遠處的陳思意。
陳思意一言不發的盯着他的行李箱看,看得還很出神,仿佛這箱子有黃金一樣。
梁嘉珩站了會兒,不甘示弱的看回去,目光一寸寸往上,落在她臉上,定格一瞬。
夏日的火氣不斷冒着,仿佛就要把人蒸發掉,枝桠上的層葉一來一回的在頭頂搖晃,偶爾有幾聲鳥的鳴叫。
天空白雲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就把烈陽遮住,天色一暗,一陣後,雲層散開,烈陽光線又從遠處蔓延過來。
陳思意目光往上,也把視線定格在梁嘉珩的臉上,明媚的陽光鋪開,灑在他的臉頰,映着他的輪廓缱倦又溫柔。
慢慢的,她開始回過神來。
梁嘉珩剛剛說什麼來着,行李箱裡塞着被子嗎,看起來不太像,他的箱子有點小,裝不下。
但他好像,真的搬不上階梯。
陳思意想了想,快速的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上一小段台階,然後轉身下來,走到梁嘉珩面前。
他似乎有點懵。
陳思意二話不說,抓着他的行李箱,掉頭就搬上階梯。
梁嘉珩似乎更懵了,他張了張嘴:“……”
這女的,到底在做什麼??
一瞬之後,梁嘉珩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然後走上階梯,來到陳思意面前。
他眼底滿是疑惑:“你,什麼意思?”
陳思意和他對了對眼神,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流露出這樣激動的神色。
正常幫他一回而已,他沒必要欣喜若狂吧。
出于維護他這個連行李箱都搬不動的弱雞形象,陳思意換個委婉的說法:“新的學期,我這是踐行同班同學互相幫助的傳統美德,不用客氣,你也可以當成我是在感謝你開學前請的一頓燒烤。”
梁嘉珩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因為他隻聽出陳思意的潛在意思——不用客氣,我就是看到你情難自已,僅此而已。
梁嘉珩嘴角微勾,他解釋着:“那頓燒烤是宋遠航請的。”
陳思意面色流露出一點點震驚。
他為什麼要扯謊。
當時,她明明就看見梁嘉珩舉着個手機掃碼結賬,跟老闆聊得相當火熱,那自來熟的模樣,就跟是老闆親兒子一樣。
陳思意揚起嘴角:“那,謝你倆。”
梁嘉珩:“……”
這語氣跟謝你全家有什麼區别?
莫名被人幫助一回,梁嘉珩客套的看她回話:“宿舍在哪?要不我幫你把行李提到樓下?”
“不用,謝謝。”陳思意覺得自己不是孬種,區區一箱數學資料,她完全可以自己來,想着他行李箱确實挺重的,她有必要提醒一句,“天熱,少蓋點棉被。”
梁嘉珩:“……”
陳思意拖着行李箱朝宿舍樓走去。
梁嘉珩站在原地看了會兒,腦子還有點漿糊沒倒完。
沒一會兒,他也拖着行李箱往相反的方向走,一邊回宿舍一邊在想,陳思意跟他說話還真是沒有瓶頸期。
男生宿舍305。
霖市一中宿舍統一住四個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每個班上有很多走讀生,要麼就是覺得高三比較浮躁,申請在外租房自個兒住。
宋遠航早早就收拾好床鋪,秉着中國好舍友的原則,他還幫梁嘉珩把床闆都擦了個遍,正跟倆男生在一邊吹水。
這兩男生,梁嘉珩都不認識,估計之前是隔壁尖子班的。
宋遠航問他們成績,個個都挺厲害的。
黑色上衣,正坐在凳子上滔滔不絕講着暑假經曆的寸頭男叫周子浩:“我暑假過得還算滋潤,跟我姐到處去旅遊,逛的地方太多,記不住名字,隻記得每個地方的習俗都不一樣,剛開始還很難接受,覺得有些人的行為很奇怪,後來慢慢的發現也還不錯,關鍵是我還學到不少當地的方言,反正暑假做的事很多,就是沒學習,也不知道上學期學的知識還剩多少。”
“暑假就一個月的時間,誰這麼卷學習去。”頭發自然卷的男生叫季崇,大概也是個性格大大咧咧的男生,身子倚着在門闆上發言,“我暑假就光幫我媽下地幹農活去了,我原來很白的,現在你們隻能看見黑色。”
“你這算什麼,我從放學就在機構待到開學,我爸覺得我這爛成績無藥可醫,已經對我放棄治療,天天就知道給我介紹養豬場,讓我畢業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