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意聽見他跟宋遠航說：“吃什麼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宋遠航是這樣回答的：“我不喊你吃飯，你指定要跟她聊到明天。”

被點名“她”，陳思意下意識擡起頭，少年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好像無事發生，好像又暗含波濤洶湧。

外面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像斷線的珍珠“嘭嘭”響，好像砸進心裡，絲絲涼意。

好一陣之後，陳思意反應過來，他為了跟她聊天，飯都不想吃了。

聊一下不夠，還得聊到天荒地老。

她很難評：“……”

李悠然上廁所回來，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于是大半個身子往她跟前湊，伸出巴掌在她面前揮揮：“幹嘛呢？”

“在想，梁嘉珩怎麼長這麼高，好像顯得我有點矮。”陳思意回。

“你在他面前本來就矮啊。”李悠然不太在意，抱過她的手腕往飯堂走。

陳思意故作惱怒瞪她一眼：“我才不矮，我穿恨天高比他高多了。”

李悠然：“……”

廢話都沒你能廢話。

***

一個星期過去。

炎熱的下午，一節體育課上。

因為臨近高考很緊張，有些同學習慣性的帶小本資料下來複習，或者在解散之後偷溜回教室。

所以對于大部分高三生來說，上體育課跟上自習沒有區别。

體育老師從來不管這些事，那時候的體育課特别自由，上課點個名，下課再點個名，一節課就這麼水過去。

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會兒教他們班的體育老師是一個很年輕的男老師，據說是從外地來霖市教書的。

他本人很開朗随和，沒事的時候會跟同學圍坐在一塊兒聊天，似乎老師都有一個通病，喜歡灌學.生雞湯。

體育老師楊濤跟大家吹水∶“等你們上大學就好啦，大學很自由的，很快樂，所以你們當下好好讀書，熬過這一年就輕松啦。”

學生多數單純，一聽他這麼說，馬上就揚言要好好學習，到大學享福去。

陳思意瞅一眼鬧哄哄的那一邊，忽然覺得楊濤在畫大餅，畢竟她聽說大學也很累。

踢完一輪毽子陳思意覺得有點煩躁，她留下一句“你們繼續玩”，然後拿着手機坐到另一邊石凳上。

成績應該就在這兩天出。

越是接近這段時間，陳思意心裡就越沒有底，她有點慌，不知道張舒莞知不知道她開學考摸底卷。

打開微信，有一條未讀消息。

爸爸：【周末放假嗎？】

高三住校生一般是兩個星期放一次假，可以申請一個月放假，不過很少學生會這麼做，畢竟誰都想早點放假早點回家。

陳思意：【放吧，兩個星期了。】

爸爸：【吃大閘蟹嗎？你媽說要給你弄海鮮。】

陳思意手不自覺抖了抖，她認認真真的讀着陳文舟這句話，後怕的回一條：【不敢吃。】

她媽肯定沒安好心。

陳文舟看透她的緊張，發幾個時髦的哈哈大笑表情包，接着回：【吃吧，沒事的，你不吃，我也吃不上，蹭你的福。】

陳思意：【……】

她在聊天框裡打下一句話：上個星期，我們開學第二天，考了個摸底考

打字打一半，陳思意停頓下來，考摸底考，然後呢，然後說她數學選擇題做錯好幾道，然後後面大題也空着好幾道？

回家那不得原子彈伺候？

陳思意快速的把字删完。

李悠然去小賣部買瓶礦泉水回來，抽出一瓶遞給她，見陳思意低着頭看屏幕看得出神，她好奇的問：“你在做什麼？”

陳思意擡起頭，神色疲倦：“我在想成績出來會是怎麼個死法。”

“這不是還沒出來嗎，你杞人憂天，要相信自己不會考得很糟糕的。”

“你這話要是放在我考之前說，我還能信一下。”

李悠然疑惑：“怎麼，你偷到答案了嗎？”

這跟偷到答案還真沒有區别，陳思意解釋一句：“交卷時，我就是看到梁嘉珩的卷面，跟我的答案八竿子打不着關系，我應該沒救了。”

李悠然：“……”

突然就沒話說。

梁嘉珩的卷面，這不就是一份标準答案嗎。

陳思意把手機揣進兜兜裡，站起身，看透生死的道：“我都已經習慣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隻能下次再接再厲。”

李悠然寬慰：“沒事，被趕出家門，大不了我收留你。”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沿着球場邊緣走，内場幾個男生打籃球打得激烈，嬉笑呐喊聲仿佛要穿透空氣，陳思意偏頭就瞧見球場上的梁嘉珩。

烈日當空，強光普照，他穿着一身藍白校服站在陽光下，光線似乎給他的發色染上一抹黃，反着光。

梁嘉珩在原地，低頭甩了甩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而後直起腰，剛要去拿水，擡起頭，便看見陳思意拿着瓶沒開的礦泉水在他前邊站着。

兩人隔空望了望，彼此的目光都有點意味不明。

陳思意在想，他幹嘛每次見到她，好像都走不動道一樣，她有這麼好看嗎？

梁嘉珩挪了挪目光，假裝沒看見，他心裡也在想，知道他打完籃球，她特意買瓶水來，送他的嗎？

還沒等他拿到自己的礦泉水，跟前忽然竄出一個女生，這人也拿着瓶礦泉水，往他面前一伸：“梁嘉珩，喝水嗎？”

他視線定格在礦泉水瓶上，隻一會兒就擡起頭。

王佳雪。

修羅場會遲，但不會不到。

梁嘉珩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陳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