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号,天氣陰。
炎熱的夏天終于迎來低溫,沒有開空調,班上僅有風扇,溫度剛剛好。
高三一班隔壁教師辦公室,烏壓壓的站着六隻低着頭的“鴕鳥”。
胡智坐在一角,他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鏡,正饒有興趣的盯着屏幕上的圖片,看得入神。
陳思意是最煎熬的,不為什麼,這玩意是她發的,她是罪魁禍首。
胡智這人早些年的威名深入人心,這會兒在她面前,不言苟笑,嚴肅得不像樣。
辦公室風扇“呼呼”轉着,外頭一絲暖陽爬過窗上,剛照進來,英語老師從工位上站起,拉上窗簾。
她瞧着這并排站着的一群人,也有些失語。
趙柔模樣溫和,一絲笑流連臉上:“老胡啊,怎麼把這麼多人叫到這裡罰站,這群小崽子犯什麼滔天大罪了嗎?”
胡智擡起頭,掃一眼這群“小崽子”,回話:“十二點三十五分,不睡覺,在玩手機,作為班主任,我有義務跟他們談談心。”
“你怎麼發現的?”
“其中一個發朋友圈,一鍋端。”
“這麼離譜呢。”趙柔在工位上坐下,聽完胡智的話,拿着英語試卷的手頓了頓,再掃一眼這群小崽子,看到他們個個面無表情,随後溫和的笑一聲,“行了,有話要訓,趕緊點,下節我的課,缺席六個人,我不太習慣。”
陳思意悄悄擡起頭,瞥一眼隔壁坐着的趙柔,向她投過去的眼神,大概就是:
——老師,你人真超級無敵好。
大早上,人還沒完全清醒,被胡智喊來辦公室,梁嘉珩神色恹恹的。
一群人在這也站了很久,愣是沒見胡智說話,一條朋友圈,幾個人也想不明白胡智有什麼好看的。
有點累,梁嘉珩背脊稍稍靠牆,無聊的擡眸,剛巧瞥見陳思意歪頭跟趙柔對視。
歪吧,她這歪頭歪得跟僵屍一樣。
落枕了吧。
梁嘉珩莫名想笑。
陳思意回過頭來,跟他對對目光。
然後瞪他一眼。
胡智終于看出個所以然來,開口說話:“陳思意,來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發朋友圈含沙帶影的罵梁嘉珩。”
“我沒有罵他。”陳思意語氣堅定。
胡智眉心跳了跳:“沒有罵他?那你發朋友圈什麼意思?”
“好吧,我是在罵他。”陳思意覺得這是個死胡同,幹脆順着胡智的話說下去,“起因,他祝我中元節見鬼。”
話落下,周遭幾個人發出點點笑聲。
胡智疑惑:“活鬼是什麼意思?”
“……”
老胡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這麼明顯感覺不到嗎,她總不能說“死鬼”吧。
——梁嘉珩,你個死鬼。
聽聽,多麼暧昧的話,說出去梁嘉珩得開心到三年睡不着覺。
陳思意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這話是梁嘉珩說的,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概是罵我的。”
莫名其妙被點名,梁嘉珩偏頭瞧她一眼,陳思意把鍋甩到他頭上,絲毫沒有愧疚感,神色堅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梁嘉珩兩邊唇角一勾,一個死亡微笑露出來。
“梁嘉珩,什麼意思。”胡智把視線轉移到他身上,指尖點點屏幕問道,“你說說。”
梁嘉珩極其無語:“顧名思義,她還沒死。”
“……?”
“噗——”
幾個人哄堂大笑。
“很好笑嗎?”
“啪”的一聲,胡智把手機放桌面,淩厲的目光朝他們掃過去。
幾個人立馬緊閉嘴巴,乖乖的垂着腦袋等訓話。
胡智大抵是有些無奈,微不可查的歎一口氣:“不是反對你們在課後有點娛樂性活動,而是半夜玩手機,占用睡眠時間,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疲倦,哪還有什麼心思學習。看看你們這樣,個個黑眼圈大得跟熊貓一樣,買塊鏡子照照,像什麼學生樣?”
他說完後,幾個人把腦袋垂得更低。
胡智:“老師也是過來人,知道你們這個年紀,十七八歲,想法很多,個性很奇特,容易被外界新鮮感事物吸引,很容易就迷失自我。就說我以前當學生也是這樣的,我那個年代智能手機還沒興起,沒你們這麼多層出不窮的花樣玩,就光是時不時逃課外出,放縱自我,在高三這麼緊張的階段,成績直線下滑,我爸那會兒就拿那個衣架抽我,好在最後把我抽醒,要不然你們今天指定見不到我。”
胡智說完,目光有些迷離,好似在感慨那段他們不知道的過往歲月。
宋遠航是頭鐵,他舉手發言:“那老師,你爸有關門抽你嗎?”
“……”
胡智被他直言到沉默,一陣之後,語氣溫和,笑着:“何止,那是關起門來吊打的。”
陳思意投給胡智一個敬佩的目光,緊接着聽到物理老師鄭向安插話:“老胡,勾起我的傷心事了啊,我以前調皮搗蛋的時候,我爸媽還混合雙打,那竹竿,就外邊那細細的,甩起來風中呼呼響的,痛到印象深刻。”
“說的是。”胡智簡直感同身受,“我就說現在的學生還是太幸福,家長就罵兩句,哪能跟我們那時候比,不開心就抽一頓。”
說完後,胡智擡頭,看見幾個吃瓜的圓腦袋,緘默,話題扯回來,語重心長:“我還是那句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希望你們能明确的清楚自己現階段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不要蹉跎歲月,回首時聽到自己問‘如果我當初怎麼怎麼樣就好’,沒用的啊。”
梁嘉珩點一下頭:“好的。”
幾個人跟風,一緻回這兩個字。
胡智“嗯”一聲,說大道理講太多也浪費時間。
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都能懂的。
“手機都交上來,周末我再還你們,下不為例,還有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你們幾個到一樓站着寫一份三千字檢讨交給我,四十五分鐘,寫不完的我在群裡喊你們家長。”
“啊?”
一陣拖腔帶調的哀嚎聲響起。
胡智:“啊什麼啊,我話還沒說完,期中考試,我要看到你們進步,不管是單科還是總分,總得有一項是進步的。你們點子都挺多的,我也拿不了你們怎麼辦,我隻知道你們家長是最關心你們成績的,正巧我特别有時間,我挨個家訪。”
一衆人之中,就數陳思意最惶恐,她聲音顫抖:“……别這樣。”
救命。
張舒莞不得讓她體驗一下胡智的叛逆時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