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珩停頓幾秒，故作思考：“那我，怕一下？”
陳思意：“你好欠。”
被她損，那位拽王好像還挺樂在其中的。
有那麼一瞬間，梁嘉珩在想，這是他和陳思意一起度過的第一個中秋節，沒有碰面，沒有禮物，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中秋節快樂”。
但好像還不錯。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暖流劃過心頭，如同窗外遠處閃爍的霓虹燈一樣美好。
天上月在天上，人間歡在心上。
梁嘉珩把桌面上淩亂的紙張收好，朝着那頭問一句：“那我是不是，也是第一個跟你說祝福的人？”
沒想到，梁嘉珩會問出跟她一樣幼稚的問題，陳思意劃一下聊天框，有些遺憾的回：“不是，你是後來者。”
如她所料，梁嘉珩直接沉默。
陳思意腦海裡忽然閃過他那張冷臉，如果可以窺見他的神情，這冰山估計都得冷到哈爾濱去。
梁嘉珩：“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陳思意好奇：“什麼話。”
“後來者居上。”
“……”
他說這話時，聲音好似刻意放低很多，那點莫名威脅，就要蔓延開來，尾音卷過字眼，一點一點砸在她的心頭上。
她怎麼聽出，一點别樣的情緒來？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太快，陳思意沒放在心上，她轉移話題問：“今年國慶節，你在霖市過嗎？”
梁嘉珩：“應該不在。”
陳思意：“那要去哪裡？”
“甯市。”
陳思意沒有立刻接話，一陣之後，她才回：“好啊。”
那幾秒，她在想，梁嘉珩現在應該是一個人在家，要不然的話，他不會說他媽媽給他寄來的月餅。
上回和王佳雪的對話，在她腦海裡再一次浮現，漸漸的，她可以很确定的是，梁嘉珩應該不算很開心。
陳思意在家，雖然每天都要遭受張舒莞的“攻擊”，她覺得很煩，換位思考，可能在梁嘉珩這種父母一直不在身邊的孩子來說，更多的可能是羨慕。
陳思意心裡有些感觸，她平時挺會說話的，但此刻，語言有些乏力，她磕磕絆絆，最後才問出來：“高考後，你想考哪裡呀？”
梁嘉珩不假思索：“甯市。”
很快，他又說：“這個問題，你之前問過我。”
“有嗎。”陳思意不太确定，沒想起來，但都不重要，“我希望你的願望能實現。”
不知道為什麼，梁嘉珩挺想逗她的：“還沒過年，對着月亮許願？”
陳思意擡頭看天空，見到那輪圓月，突然想到，梁嘉珩說這話時，會不會也是看着它說的。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個月亮。
她剛要接話，就聽見梁嘉珩的聲音響起：“你呢，要考哪裡？”
陳思意也沒有猶豫：“甯市。”
梁嘉珩：“甯市？”
毫無疑問，懷疑的語氣。
這人，該不會是以為她考甯市是為了他吧，純粹就是碰巧撞上，真沒必要多想。
陳思意解釋起來：“我跟你可不一樣，我考甯市，是為了自由。”
小小年紀，語氣老氣橫秋。
不過，陳思意的“自由”二字吸引到他，梁嘉珩有些好奇：“為什麼自由？”
“為我不被管束的自由。”陳思意趴在窗口，擡頭看星空，眼裡渴望的情緒在一刻變得濃烈，“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從小到大，我媽對我一直很嚴厲，不能說她不愛我，我隻是不喜歡這種被唠叨的感覺，除此之外，我可能還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外面不一樣的世界。”
梁嘉珩沒說話，靜靜聽着。
好像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的了解到陳思意這個人，原來，世界上真的沒有多少天賦異禀的孩子。
曾經，他羨慕陳思意的家庭，羨慕陳思意的語文成績，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能擁有這些東西，或許他也會這樣幸福。
他忽略掉，背後的一切。
從小開始，張舒莞對她極其嚴厲，周末放假，監督她功課的同時，還會規定讓她她在家裡背多少首古詩詞，背不好還不能出門去玩。
閑暇有空時，陳思意待過最多的地方就是圖書館，張舒莞很愛在周末的時候帶她去看書，看那些名人名著，看人生道理，一看就是大半天。
班上同學的周末，都是去各處遊玩，她好像是被定格住，隻有無限的閱讀和書本功課，有時候，為了獲得出門去玩的機會，她會在寫讀後感的時候，努力研究作文的句式，研究文字蘊藏的背後意義。
她的語文成績，跟從小的閱讀脫離不了幹系，所以陳思意會說：“反正我不羨慕我自己，有時候我甯願我自己少考幾分。”
梁嘉珩好像讀懂她的悲傷，還是給她一個傾訴的機會：“為什麼。”
“因為，沒有人會永遠有童年，沒有人會永遠年輕，也沒有人會永遠停在這一刻。”
陳思意目光收回來，那點情緒被她藏在眼底，直到消失不見，她知道，梁嘉珩跟她一樣，有個一直不怎麼完美的童年。
雖然如此，但已經過去，這些年，陳思意也看開很多，不管是做什麼，總有利有弊。
她突然認真的喊他名字：“梁嘉珩。”
他回過神來，掀起眼皮看向窗戶外面，應一聲：“叫我做什麼。”
“我是想說。”陳思意有想表達的意思，一時半會，語言組織還不夠完善，停頓一下，才緩緩說來，“你爸媽一定很愛你，你沒發現嗎，每次他們給你打來電話，第一件事不是問你成績，而是關心你過得怎麼樣，我覺得在他們的眼裡，不管你考得怎麼樣隻要盡力就行，他們不善言辭，但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擁有絕對的主導權，你可以去規劃每一個你想要的人生階段，那麼漫長的一生，不是隻有成績，他們可能更希望你快樂過好每一天。”
梁嘉珩想說什麼，還沒開口，再次聽見陳思意的話：“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那些你渴望的，想要的，一直在你的世界。”
“……”
梁嘉珩内心觸動，被她這段話代入情緒，久久沒能緩過來。
陳思意突然覺得不太對，因為他聽完後，直接不說話了。
她小心試探：“那個，感動？”
梁嘉珩：“嗯？”
“……”陳思意頓了頓，“對不起，讓你感動了。”
“……爛招。”
他還沒走出的情緒，此刻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