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電視沒關,正小聲的放着國慶閱兵儀式的回播節目。
空氣很安靜,國歌奏響的聲音更加清晰,屋外和風吹過,卷着窗簾起舞,暖陽普照大地,天色晴朗。
陳思意不是很能聽懂梁嘉珩的話,感覺哪裡怪怪的,她想了想,平時在學校,他數學成績太好,的确有很多同學課間、晚自習下課,或者其他空閑時間會來找他算數學題。
其中不免有女生,太多,數不過來,梁盛安嘴裡的那個女生,陳思意一時之間分不清楚到底是誰,聽他爸的語氣,這個女生,跟梁嘉珩關系匪淺。
梁盛安像是故意提問的。
餐桌一片沉默,梁盛安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一眼兩女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笑着招呼:“快吃吧,等下菜要涼了。”
沉默之後,幾個人又扯一些别的,問一些基本情況,一頓飯過去。
宋遠航想了一個小時想不通,梁嘉珩為什麼要踹他,私下,他興師問罪:“你剛才有病啊?你爸問你,你掩蓋什麼?”
被他拽出陽台,梁嘉珩神色有點不爽,語氣淡淡的:“少說話,我媽懷疑我早戀。”
“啊?”宋遠航嚣張的火焰一下子就降下來,沒料想到,他目光看裡頭,那兩人跟梁盛安在下棋,“你和陳思意?”
梁嘉珩懶得回,沒吭聲。
他的視線透過窗戶往裡看,紮着馬尾的女生仰頭哈哈大笑,要不怎麼說還得是她,剛來的時候話都不敢說,這才沒一陣就熟絡起來。
宋遠航的話,像是烈酒一樣,慢慢的在他的腦海裡過勁。
早戀。
梁嘉珩心裡淡嗤,想着,這哪是什麼早戀,這是明戀吧。
“梁嘉珩。”見他失神,宋遠航喊他名字。
他把目光收回,“有話就說。”
出乎意料,說完這句之後,他沒聽見宋遠航應他,梁嘉珩心想他有病,擡起頭,正要怼人,見到宋遠航失愣的目光看他。
有一瞬間,梁嘉珩也怔住。
而後,他聽見宋遠航帶着異常笃定的語氣,回着:“你喜歡陳思意。”
梁嘉珩沒吭聲。
“草。”宋遠航在一手抓頭,在原地轉一個圈,情緒在這一瞬間就好像突然被點燃一樣,他不可置信,“你來真的?什麼時候的事,梁嘉珩,她釣你你就上鈎啊?”
聲音有點大,梁嘉珩睨他一眼,“你怕人聽不見?”
宋遠航思緒沒回來,一直在刨根問到底,梁嘉珩這人嘴巴閉得很緊,隻字不提。
他背脊靠在陽台上,幹巴巴的看着裡屋,視線好像一下子有些模糊,泛起漣漪。
什麼時候開始?
很早吧,開始在意,到淪陷,這個過程他清晰的感受過,梁嘉珩知道自己在沉淪,但那又怎麼樣,懶得掙紮。
宋遠航哼一聲,很不情願的誇一句:“她那手段,果然牛逼,回頭追女生,我找她取取經。”
梁嘉珩沒什麼情緒的看他一眼,拉開陽台門,往裡走,留下一句:“杵着在這曬成魚幹吧你。”
那會兒他在想,陳思意手段挺低級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點幼稚的想法。
從來不是她厲害,是他明知道,故意而為之。
心動開始,就注定覆水難收。
席卷而來的夏日,總會帶着冒泡的汽水返場,是限定,是不可缺失。
少年時的心事,像爬滿樹枝的藤蔓,明目張膽,又肆意張揚,又像卷起的一場風,至此吹過千山萬裡,永不停息。
-
梁盛安的下棋技術,跟她爸陳文舟很像,走的招數都一樣,陳思意輕而易舉就能拿下。
李悠然在旁邊拱火:“叔叔,你不行呀。”
“老了,比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局結束,梁盛安歎氣,把梁嘉珩招來,“你過來,幫我把面子赢回來。”
梁嘉珩不太想玩這個遊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坐到陳思意面前時,他試探性的問一句:“輸掉,回家會哭嗎?”
多麼難聽的話,陳思意把一盤棋攪和,重新排位,冷笑着:“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我赢了,你就是故意放水,不尊重我的表現。我輸了,下棋不讓女生,你是個直男,一點風趣都沒。”
宋遠航不情願:“陳思意,你這是耍賴,誰跟你一樣大放厥詞的。”
李悠然伸手,一把将他扯下來,“别廢話,開局。”
梁嘉珩垂眸輕笑,意味深長的回:“挺能耐的。”
陳思意懶得搭理他:“……”
幾場下來,毫無疑問,陳思意輸得極其慘,梁嘉珩真沒一點讓她的,到最後她有點洩氣,臉色黑沉沉的。
這人到底懂不懂把妹,一點活路都不給,真直男,幾局下來,陳思意覺得自己玩不起。
梁盛安輕咳一聲,沒想到自己兒子完全不懂風度,也有些頭大,後來旁敲側擊一陣之後,梁嘉珩才在最後一局讓她赢。
陳思意算是發現,他這人記仇得很。
因為趕着回家,下午,宋遠航把訂好的蛋糕從冰箱裡翻出來,他揚言說要給梁嘉珩唱生日歌。
宋遠航唱歌實屬是難聽,堪比山豬叫,他每年耳朵都要遭一遍罪,梁嘉珩是真的沒想聽,不過沒拂他的面子,由着那幾個人胡來。
陳思意把壽星帽纏繞幾圈,兩手往前,剛要往他腦袋上套,發現自己手短一截,于是開口:“你過來一點,我夠不着。”
隔着一張桌子,陳思意能看見梁嘉珩對這個帽子的嫌棄,她猜,以往過生日時,梁嘉珩一定沒怎麼戴過。
遲疑一秒,他把頭探過來,陳思意把帽子套他頭上,站直身子打量,忽然笑起來。
梁嘉珩臉色一僵:“你笑什麼。”
陳思意收住笑,搖搖頭,不說話。
總不能說,他在這會兒看起來像是長了兔耳朵一樣可愛,以他這種脾性,估計當場能跟她鬧起來。
李悠然不知道陳思意笑什麼,被她逗的也莫名其妙笑兩下才開口:“瞎鬧什麼,蠟燭都快燃盡了,梁嘉珩快許願。”
窗簾被拉上,屋内的光線一片昏暗,蠟燭燃燒,猩紅的火苗在空氣中晃動,點點光反射到少年的臉龐,那首被唱無數次的生日歌響起。
梁盛安倒沒他們年輕人一樣胡鬧,他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眼眶忽然湧上眼淚。
忘了上一次陪梁嘉珩過生日是什麼時候,隻記得是很久以前,有些恍惚。
“梁嘉珩,生日快樂!!”
蠟燭被吹滅,窗簾拉開,戶外的光線照進窗戶,好似一場夢醒來,刺激到梁嘉珩眼睛有些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