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菡被動跟着,有些抱歉地回頭看了梁栾一眼,小跑兩步輕聲說:“你有點兇。”
她見慣了兩人插科打诨,從來沒看過陸沉淵語氣這麼重過。
陸沉淵緊急刹住腳步,又拉得姜子菡一個踉跄,他語氣沉沉:“我說的是實話。第七軍團需要有人來插手内政,但不應該是梁栾,他太黑白分明了,做不好一個政治家。隔離區的管理層對他來說是一個鐵闆凳,擺明了不會往上升,明升暗降一點好處都沒有,封向鳴比他适合多了。”
姜子菡有些明白過來了,抿住笑意:“所以你是在替他鳴不平?”
“合适的人應該坐在合适的位置上。”陸沉淵定定地看了姜子菡一眼,目光往後一瞥,“他一開始就不該來。”
“他來這,你敢說隻是為了搶位置?”姜子菡頓了頓,又反問,“你覺得梁栾适合前線,那你呢?你就适合在這個孤島上做一個巡邏隊長?”
她按住對方的手,輕輕掙脫開:“我打算讓戰獸們自己選擇要不要離開,你也好好想想自己的路吧,别被一些不重要的原因牽絆在這裡了。”
……
半夜,姜子菡放下手中的文件,擡手揉了揉脖子。有關放逐之地封鎖的條例實在太多了,她理了半天才終于全部看完,系統也跟在趙明身後忙活了一天,現在已經調整成了休眠狀态。
她輕手輕腳地關上燈,忽然,門被哐哐敲響。
姜子菡一開門就聞到了一股酒味,稀罕地挑眉:“你喝酒了?”
奎鋒他們在搗鼓釀酒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擔心究竟會影響控手所以她從來沒有碰過,陸沉淵為了保持清醒也一貫如此。
陸沉淵輕輕“哼”了一聲,硬是從門邊的空隙擠了進去。
姜子菡莫名地眨眼,他剛剛是翻了個白眼嗎?
算了,不跟酒鬼計較。
她回身倒了杯蜂蜜水:“半夜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不能等酒醒了再來?”
陸沉淵沒接,灰藍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底仿佛有個旋渦,牽扯住姜子菡的呼吸,她握着杯子的手一緊,忽然對接下來的對話有了些預感。
“你說‘不重要的原因’,是什麼意思?”陸沉淵忽然湊近,酒氣越發濃了,姜子菡瞬間後退,眉峰不自覺地輕皺一瞬。
陸沉淵一頓,又默默縮了回去。
半晌,他悶聲悶氣地哼哼:“不是不重要的原因。”
姜子菡放下杯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說,你很重要。”陸沉淵酡紅着張臉,語氣卻非常堅定:“你能救很多戰獸和畸變者,能挽救那些遺憾和不甘,你的存在就像一道光!”
他絮絮叨叨地說起放逐之地之前的情況有多麼多麼糟糕,畸變惡化死掉的人和戰獸數量多得數不清,那時候,就連他這樣坐在飛行員位置上的人都得下場去清理屍體集中焚燒,免得讓畸變病毒繼續擴散。
姜子菡扯過椅子坐下,單手托腮盯着這個酒鬼,對方的視線随着她移動,卻在接觸到她的眼睛時又快速收回,扯過一旁的小枕頭抱住。
她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看起來那麼健壯的人,發絲卻柔軟極了。
“知道了。”
陸沉淵盯着那湊近耳朵,鬼迷心竅地湊上前。
“啾!”
姜子菡原地蹦起,捂住耳朵一臉不敢置信。
陸沉淵心滿意足地吧咋了下嘴,惦記了一天,終于親到了。他翻身躺在行軍床上,幾秒後便放緩了呼吸。
姜子菡心跳加速,這個人……這個人!她無聲在空氣中打了一套組合拳。
真的太過分了!
……
等陸沉淵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着毯子,懷裡還緊緊抱着一個枕頭,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闆。
周圍輕微的儀器聲響讓他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哪,但眼神更困惑了,他怎麼在這兒?
他懵懵地将毯子疊好,推門出去正巧看到姜子菡給窗外的小鳥投喂面包屑。
她破天荒地沒有穿上白大褂,一件淺藍色的襯衣包裹着她修長的身體。
這段時間的聚集地生活将她養得很好,柔順的栗色中長發紮成一束披在腦後,和最初相遇的時候完全判若兩人。
姜子菡聽到動靜回過頭,神色淡淡地擦了擦手:“醒了?過來吃早飯吧。”
“昨晚……我沒說什麼胡話吧?”陸沉淵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喝酒真誤事,但他怎麼能一點記憶都沒有呢,那些該不會是假酒吧。
姜子菡:“你以前真的沒喝過酒嗎?”
“喝過,一定是奎鋒釀的酒就問題。”陸沉淵滿臉笃定,心裡已經開始想着怎麼去算賬了。
姜子菡嘴角抽搐,人家大廚昨晚據說也喝了不少,一大早就生龍活虎地去廚房準備早餐了,哪像他,就跟昏過去一樣,連外人靠近蓋毯子的警覺性都沒了。
陸沉淵扣住湯勺,試圖在她肩臉上找到一些線索:“所以,我說什麼了?”
姜子菡垂眸喝了口湯:“你說,我是很重要的人。”
噗!
陸沉淵聞言一口湯瞬間噴出,幸虧姜子菡提前做好了準備,這才沒被攻擊到。
陸沉淵臉上的表情都空白了幾秒。
他真的這麼說了?雖然他确實是這麼想的,但是怎麼可以直接說出來呢?
他有些慌不擇路地站起身:“我……我吃飽了,先去巡邏了。”
姜子菡看看滿滿當當的湯碗,又看了眼外面高懸頭頂的太陽,這個時候巡邏隊都應該從後山回來了吧。
但她沒有阻止,慢悠悠地喝了口湯。
嘿,好玩。
吃飽喝足後推開門,卻被門口那高大的身影吓了一大跳,她拍了拍胸口:“你……沒走啊?”
陸沉淵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房間内那輕笑聲他聽得一清二楚,哪裡不知道這是她故意的。
他轉過身:“梁栾來了,應該是為了給昨天的事善後。”
姜子菡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耳垂:“行,走吧。”
背後被幽幽的眼神盯了一路,姜子菡整個人都僵直了,等對上梁栾那憂郁的臉時,居然有種得救的感覺。
事情和他們料想的差不多,第三軍團看上了島上的戰獸資源。
梁栾:“目前戰獸的歸屬權在島上,高塔有一部分管理權,而因為你在接收戰獸時額外簽署的合同,這些戰獸目前都在你的監護中,想要合理拿走,就必須讓你主動放棄。”
“所以他們急了。”姜子菡一臉無語。
梁栾表示很抱歉,他在内部進行了管控,那些嚴重違規的工作人員已經被辭退,但是高塔還有不少部門,其他人他沒有插手的權利。
他的頭又垂了下去。
他一宿沒睡,或許陸沉淵說的沒錯,比起做領導,他更适合上戰場,起碼不用再應付這些彎彎繞繞。
陸沉淵看了他一眼,終究什麼都沒說。
“對了。有件事對你們來說可能有幫助。”他忽然擡頭,“封少将那邊有個消息,說是有個高度畸變的病人,想來島上治病。”
姜子菡挑眉,放逐之地不是隔離區嗎?居然還有人想上島來治病?
陸沉淵卻從消息的來源發現了一絲不尋常:“封向鳴說的……難道是警備區的人?”
梁栾搖了搖頭,指了指上面:“軍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