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神教以孩童血液灌溉血棘,又以其為藥引,制作出所謂‘還願劑’賜予貧民。
貧民至死都不會知道,真正讓人“還願”的,讓蔔興德“得償所願”的,正是他們自己的孩子。
何等歹毒之心……
如若說從前想要剿滅這一邪教,是出于憂國憂民之心。
那麼從知道他們通敵的這一刻開始,溫妕與他們就徹底結下了血海深仇。
恨不得立刻将他們屠殺殆盡。
溫妕深吸幾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冷靜下來。
單憑一個方士沒有那麼大的能耐,殺死一個蔔興德還會有千萬個蔔興德出現。
要徹底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還需要跟随顔景的計劃行事。
要在最盛大的舞台上,給予他一場最為慘烈的失敗。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等,隻能等。
等一個時機,等一盤棋局。
沒關系,已經等了三年,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紅鎖,紅鎖大人!給一瓶吧,就一……啊啊啊啊啊啊!”
洪六苦苦哀求,伸手就要抓上紅鎖的衣角,下一瞬就被一腳踩住手背。
紅鎖面無表情地用力碾了碾腳後跟,一時間尖銳的慘叫聲鋪天蓋地,才擡起了腳。
低頭一看,洪六的手已經被碾得骨肉分離,紅紫一片。
“不懂規矩的東西。”紅鎖嫌惡地掃了面容皺成一團的男人,“沒有誠心還想要‘還願’?”
洪六咬住了下嘴唇,硬生生将其咬出了血,也無知無覺。
該死的臭婆娘,要不是她将孩子送走了,自己還死在了蜂擁的人群腳下,他怎麼會落得如此田地?
隻要再許願一塊黃金,他肯定能夠賭回本的。
瘋婆娘……都怪她!
洪六在心中咒罵了好幾聲,但債主已經追到了自己門前,要是再交不出點東西,他就要下地府去陪那婆娘了。
想至此,他隻得堆上谄媚的笑容,與滿頭的虛汗相融,如同瀕死的老鼠:
“紅鎖大人,我是個老信徒了,怎麼會不懂規矩呢?我是想要用【老規則】,教主大人說了,老規則對我們這種老信徒依舊适用。”
紅鎖冷淡地打量了他一眼,不想多說一句話,扔下一句:“進。”
便不等洪六就進了廟宇。
洪六沒資格計較她的态度,連忙讪笑着跟了上去。
深秋還穿個紅紗的騷娘們拽什麼?等他赢回本了,總有一天要嘗嘗這勞什子南護-法的滋味。
身邊看到這一幕的孫四抖了抖。
他的孩子與妻子都離他而去了,眼下也沒有緊迫到需要動用【老規則】的程度,所以瑟縮了一下就想要轉身離開。
忽而孫四眼神一瞥,見到了一抹金色,瞬間精神一抖,眼疾手快抓住了那人的手:“你哪來的?!”
被抓住手的王五吓了一跳,險些将手中的琉璃瓶敲碎,急忙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才低聲罵了一句:“叫什麼?!”
孫四沒有看錯,王五手裡真的有一瓶還願劑,但他明明今天什麼都沒交!
“你瘋了?你怎麼偷來的?”孫四降低了幾分聲音,帶上了急迫的情緒。
還願劑都是四-大護-法守着的,平常人别說偷拿了,近身都會被打斷腿。
如果王五能夠偷來,那是不是說明……?
王五見實在瞞不過去,才不情不願地警告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和别人說。”
“那怎麼可能和别人說!肯定要悶聲自己發财啊!”孫四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說道。
王五狐疑地掃了孫四一眼,但是也沒有别的辦法了,隻好和他說:“跟我來吧。”
話語間,将還願劑裹進自己破爛的衣服中,生怕有第二個人抓住他來詢問。
王五帶着孫四走了一條小路,因為少有人走的緣故,所以沿途的茂盛樹枝不停阻攔他們的去路。
腿上被刮了許多道口子,但因寒風刺骨,他們皆無知無覺。
孫四本有些提防王五,一直在記着來時的路,然而當行至盡頭,所見之景瞬間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再也記不得什麼路了。
層層綠葉盛着滿滿的清輝,如天庭垂落的瓊液。
白玉薄紗流溢出月光,伸臂一揮如瑤台雪因風而起。
一人手執金色面具遮擋面部,起舞弄影之中側目,墨眸中似有星辰散落,旋身擡腿将淡雅霧霭劃出一縷輕煙。
一舉一動皆聖潔不可渎,谪仙降世不過如此。
少女立于不遠處的樹杈,慵懶倚靠在樹幹上,喝了一口壺中清酒,目光遙遙墜于台上之人。
要論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舉世皆無人能出其右。
方士旁門左道學來的粗鄙祭祀之藝,如何比得上正統世家從小耳濡目染的禮樂之舞?
倏忽間,一道火焰騰空而起,驅散了晚秋的冰霜與月的清冷。
将看呆了的孫四拉回了實地,他仰首看着台上之人,阻塞的大腦無法想起來時要說的話。
王五已經熟門熟路地跪下,高聲喊道:“初陽大神,請幫助我渡過難關!”
台上谪仙微微偏眸,擡起手略微向王五一指,月光鍍着白淨肌膚如道法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