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還好嗎?”
“小姐有哪裡不舒服嗎?”
溫妕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手掌無力地擡了兩下:“你們都走,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沒事。”
春桃與劉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溫妕捂住發燙的臉頰,隻覺得頭痛欲裂。
她一閉上眼就會重現那柔軟的觸感與幽幽的香氣,甚至因為她平日中一直在觀察顔景的眉眼,以至于她能夠想象出顔景那時的神情。
雪肌上浮現潮紅,墨眸洶湧暗潮,薄唇被津液浸潤,顯出淡淡的粉色,如九天谪仙落凡塵,明月清輝醉人間……
不可再想了。
溫妕強行将自己的思緒從想象中撕離,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理性思考那一個吻的意義。
顔景知道‘黎明’與‘溫妕’是同一個人,以他的立場即便是曾經與黎明合作過,有過些許情誼,但也遠遠無法填平罪臣之女這個身份的溝壑。
而且,他明明前一日還與‘柳青’濃情蜜意,但卻親吻了‘黎明’……?
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顔景中毒意識不清,将‘溫妕’認作了‘柳青’。這不無可能,這兩張臉的氣質雖天差地别,但是五官并無過大修改,在視線模糊中認錯也情有可原。
第二種,是顔景早就已經知曉‘柳青’、‘溫妕’和‘黎明’都是同一個人。
溫妕思忖片刻後,便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
如若他發現了柳青的真實身份,以他多疑的性格,應當會第一時間将她關押審訊才是,怎麼可能放任自己與她一同參加騎射宴?
如此看來,顔景應當是認錯了人。
所以即便現在不能再以黎明的身份出現了,她也依舊可以用柳青的面容活動。
想通了這一點,溫妕的胸口卻有些莫名的抽痛,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将她的心髒輕輕抓握,讓她全身的血液都流通不暢。
“顔景喜歡上了‘柳青’,正是我的目的,這應當是好事才對。”溫妕喃喃自語,企圖用話語驅散自己心中遮天蔽日的烏雲。
萬衆矚目的冬狩騎射宴圍場内出現刺客,陛下應當勃然大怒了,護衛總長高軒自然首當其沖,再則是原先安排場地的三皇子殿下也難辭其咎。
隻是不知具體會被判處怎樣的結果。
緊接着就是派遣官員徹查此事,大抵會選一個與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利益糾葛的官員。
溫妕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立刻易容回到顔府,裝作無事發生,試探顔景的看法和當下形式,以此來判斷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她不應該在此刻回柳府的,但她不知為何,不想在今晚見到顔景。
這究竟是怎麼樣的情緒?哪一本聖賢書教她如何處理這個情感?
“小姐。”
春桃揉了揉溫妕皺起的眉心,關切地說道:“多慮傷身,今夜天色已沉,不如先行休息吧。”
“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明日再談。”
溫妕感受到恰到好處的力度,慢慢阖上眼眸,半晌後長舒一口氣,擡起眼簾輕道:
“好。”
“小姐既然回來了,不如多住幾日休息一下?”劉叔憂心忡忡地提議道,“您這次受了這樣重的傷,恰好趁此機會調理一下身子,否則就算是鐵打的人兒,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溫妕确實身心俱疲,輕撫胸口就要做出應答,忽而觸及到了溫潤的質感。
她微微一怔,指節勾着脖頸細繩,将那枚玉墜輕輕拽出。
雨幕月光,瑩潤翠綠将人帶回了那個暖陽傾灑的午後,男子笑盈盈地為她帶上指環,對她說:
【如若丢了的話,或許就不會有人認我這個首輔了。】
【小姐,一定要好好保管,時時刻刻地帶在身邊。】
以顔景的地位,不可能有人因為一個扳指不認他,他卻執意要将扳指交予她保管,這是為何?
鴉睫輕動,溫妕蓦然笑出了聲。她想明白了因果,這是為了提醒柳青,無論身在何處,最終都要記得回去親手将扳指還給他。
是首輔大人隐晦無比的愛意。
片刻歡笑過後,苦澀便湧上了心頭。她想自己似乎理解了自己的情緒來源于何。
顔景此刻期待能夠見到的人,不會是殺業無數的罪臣遺孤溫妕,而是溫柔體貼的解語花柳青。
他的愛意如雪地暖爐,讓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但等到真正離近時才會發現,那火焰并非為她而燃。
但火光耀眼奪目,暖意噬人心骨——
她已然無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