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她也存了私心。
即便她現在的面孔是“柳青”的,但同源之玉是待在她的手腕上的,那這份玉石羁絆便是屬于她的。
即便知曉欺騙而成的感情無法善終,她依舊想要自欺欺人不肯放手。
手腕向外一翻,扳指滑向指尖,顔景單手将扳指戴上自己的食指,挂繩随着他的動作滑落,将溫妕的視線帶落。
然而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顔景扣上她的下巴,強行将她的臉擡起。
溫妕睜大杏眼對上男子盛滿笑意的鳳眸,星光與明月流溢,将她的意識抛向了九霄雲外。
她從前并非食色之人,甚至覺得所有人都長着差不多的面孔。
但遇到顔景之後就頻頻失神,隻覺得自己後半輩子即便什麼都不做,僅需看着這張臉就能活下去。
“方才沒能第一時間接待小姐,讓你久等了。”
顔景的聲音拉回了溫妕的思緒,她連忙擺手道:“沒有很久,大人不必介懷。”
這個話題怎麼又回去了,接下來不會重又治她的罪吧?
“如此甚好。”顔景将手從溫妕掌心抽離,探入胸襟夾層,取出一個小錦盒,“小姐贈我時,我便已經想好了要做成什麼,隻是今日才做完取來。”
掌心的實物觸感一空,溫妕才發覺他不知何時将拇指藏入了她的掌中,離開時碾過泛紅的印痕。
她舒展了一下五指,看向那錦盒,好奇道:“殿下做了什麼?”
溫妕知道顔景說的是騎射宴送的那枚平安扣。
首輔大人家世顯赫,即便是品質上乘的羊脂白玉,對他而言也并非稀罕物,想要再次加工雕刻也無可厚非。
顔景微微一笑,伸手打開錦盒。
溫妕随即望去,便看到自己的平安扣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其餘的加工,甚至連自己随手編的紅繩都保持着原有的紋理。
隻是進一步編織成了更為繁複的結,整體縮短了許多,底部綴上了細長的流蘇。
最為顯著的變化是那一端的金鈎,與鮮明的紅色相得益彰,更添幾分華貴。
顔景将平安扣手繩改成了耳墜?
是要送還給她……?
溫妕摸上自己的耳垂,看着顔景将那耳墜緩緩拿起,略帶疑惑道:“大人,我沒有穿耳……顔大人?!”
隻聽一聲悶哼過後,血珠轉瞬從泛紅的肌膚中流出,顔景竟直接用那金鈎刺穿了自己的耳垂,将那平安扣挂在了自己的耳上!
溫妕立即從衣袖中抽出手絹,不由分說地壓在顔景的傷口上。
繡着柳樹池塘的藍色手絹瞬間被血紅沾染,男子常年一塵不染的純白衣裳與烏黑發絲皆被紅色浸滲。
女子穿耳通常要請專門的阿婆幫忙揉紅耳朵,以銀針為媒介,用火燒過後才可穿過。
哪有這樣草率粗糙的做法?
“你在做什麼?一時興起?顔大人您平日的謹慎與周全呢?”溫妕猶記得自己的僞裝,卻也忍不住提高聲音責備道,“怎的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手繩有何不好?早知你做耳墜是要這樣戴,我那日進府就該直接去您書房砸了這錦盒。”
溫妕看着血液漸漸止住,松了一口氣,這才看向顔景的神情。
如雪般透徹白皙的肌膚與大片的紅色相稱,清冷無雙的面容帶着輕笑看着焦急的少女,顯出幾分妖異的昳麗。
豔麗的視覺沖擊讓溫妕一時有些口幹舌燥,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見過許多人的血,卻從未有一刻如此般動蕩。
溫妕有時候甚至懷疑顔景是不是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所以不遺餘力地用外貌引誘她。
究竟是誰在用美人計?
顔景見狀笑出了聲,似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隻道:“小姐喜歡就好。”
無論如何,不可讓他再這樣傷害自己,溫妕咬了咬唇說:“我……你從何處看出我喜歡?我不喜歡。”
顔景垂下視線,拉過溫妕的另一隻手,輕聲道:“我隻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到罷了。”
手被慢慢擡起,覆上那半邊不染血污的臉頰,直至那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溫妕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她至今為止送的禮物,顔景都會放置在自己的臉側,讓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會注意到。
如同一個烙印,替溫妕宣誓主權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