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有稍許與事實不符的言語,他就能以此為話柄,但顔景卻沒有絲毫破綻,究竟是實話實說,還是早有準備?
“原是如此,那顔大人是否知道……”合上手薄,衛全不慌不忙地說道,“三年前的溫家謀反案?”
“應當不可能不知吧,畢竟是顔大人親手蓋章的罪狀書。”
光影惶惶,溫妕捏緊了自己的衣角,輕輕磨了磨後槽牙。
顔景蓋的章?
【溫健的案子沒有經過我的手,是陛下直接審理的。】
顔景之前說謊了。
“那年溫家女眷與家仆被判流放,途遇山賊,至今下落不明。”衛全注視着顔景的神情,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衛大人的意思是懷疑黎明就是溫家失蹤的女兒——溫妕?”顔景稍稍側目,唇角的笑意若有似無,“本官未曾想到這一層,中了毒箭之後便不省人事了。如此想來,能有那般槍法的卻是隻有溫家。”
“是,基本十拿九穩。”
衛全看着顔景的樣子眉間微皺,沉聲道:“顔大人,【流雲追風槍】的招式極為獨特,隻要看一眼就不會認錯。而據俘虜的刺客所說,黎明使出槍法的時候,您是清醒的。”
“哦?”顔景似乎反而來了興趣,斜靠在扶手上,彎眸勾唇,“這其中恐怕有些誤會吧,本官從未見過黎明的槍法,更别提俘虜的刺客了。如若衛大人不信,可帶本官與那人對峙。”
兩人四目對視,似有電光閃過。
氣氛瞬間陷入凝固,劍拔弩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溫妕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唯獨耿遊仿若無事一般,又一個哈欠打出。
須臾,衛全笑了,擡手揮散了緊張的氛圍:“怎能被敵國刺客挑撥了大華官員之間的關系?下官自然是相信顔大人的,這件事情下官會查清後将結果告知大人。”
“有勞衛大人了。”顔景微微欠身,算是應答。
兩人的氣氛又再一次和睦融洽,仿佛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耿遊有些無語地擡眸看向天頂。
顔大人明明早就知道那刺客在獄中被殺了,卻還要和衛全演戲。
文官真是麻煩啊。
“那麼時候不早了,下官還要去下一家詢問情況,就先告退了。”衛全起身再次行禮,“大人不必送了。”
溫妕在陰影處垂下眼睑,心中盤算起他們的對話。
衛全是帶着問題來試探的,他懷疑顔景與敵國勾結……不,他問的許多問題都是直指溫家的。
他懷疑的是,顔景與叛國之女“溫妕”勾結。
“背後卻把敵來藏。”中的“敵”不是圍場刺客,而是“溫妕”!
刺客事件看似是針對太子的,但是最終受挫的卻是三皇子黨,太子現下近乎一家獨大。
衛全懷疑刺客事件本就是顔景自導自演。
有些荒謬。
太子已經是太子了,通敵隻是自讨苦吃。
衛全顯然也沒有十足的證據,但為何依舊要上門試探?
思緒在心中扭轉百回,溫妕蓦然想起顔景的那個謊言。
溫家的案件是經由顔景之手的,那有沒有可能在判決或是執行處罰時,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意外,導緻顔景在這方面的信譽大打折扣?
比如說……莫名其妙出現的山賊?
眼看着衛全就要轉身離開,顔景忽而出聲制止:“衛大人,本官還有一事不明。”
衛全頓住腳步,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顔景,拱手道:“請大人随意問,下官一定知無不言。”
“這是……本官的一個友人要問的。”顔景說到此處時,眼底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您是否知道最近京城中新興的一首童謠?”
衛全點頭,面色肅然道:“下官會查清童謠出處,還顔大人一個清白的。”
顔景所言之事,衛全是知道的。
雖說他也有所懷疑,但是還未查清楚真相之前便傳出來這樣的童謠,顯然是藐視律法與大理寺的權威。
即便童謠難以制止,他也需要給顔景一個交代。
誰知顔景卻輕輕搖頭,笑道:“衛大人事務繁多,陛下谕旨徹查之事自然需要排在首位,還請……”
最後幾個字極輕,幾乎要消散在空中。
衛全微微愣住,情不自禁确認:“您确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