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皺着眉,将手上的書信整理好,重新放回了匣子裡。咔哒一聲,蓋子蓋上,鑰匙反鎖,一陣令人目眩的白光過後,熟悉又陌生的體溫覆在了她仍留有淚痕的臉頰。
黑色長發缱绻起餘溫,一個并不成型的、别扭的擁抱,“塞西莉亞”用柔和的臂彎,像攏住一陣風一般攏住了她。
堪稱錯覺的滾燙過後是一陣心悸,貝琳達略微擡眸。
那是一雙怎樣溫和的金色眼眸,不帶一絲的病态,仿佛從未有過病症的折磨。金輪生輝,卻仔細收斂起一身的炙熱,那般充滿愛意地望着她。
——望着,她的“貝琳達”。
金輪墜落,餘晖散去。貝琳達迷茫地看着自己伸出去、卻什麼都沒能碰到的手,本能蓋過記憶,眼淚再次洶湧起來,連呼吸都幾近控制不了
她側眸,黑匣子已然消失。
貝琳達:閱後即焚也有道理,畢竟是“黑曆史”。
貝琳達面無表情地哭紅了眼眶。身體的本能她控制不了,于是她順勢蹲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正常的呼吸頻率。
眼淚止住了,心髒也不亂空拍了,反正信也看不了第二遍了。
她起身,繼續在藏寶室裡逛了起來。
——
不對。
不對。
斯蒂瓦德煩躁地數着自己的心跳,他一邊确認時間,一邊不住地往入口看。
期待的身影第無數次落空,莫名的焦躁像是白色的噪點,一點點将理智的影像吞沒。
時長不對。
再怎麼說,這次停留的時間也太久了。
就算不像以往精準卡在第十分鐘就出來——再怎麼說,現在已經超過一小時了,怎麼會…?
他擡手想要即刻與貝琳達小姐聯絡,想要問一問是否發生了什麼意外,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下一秒,門上的法陣亮起,貝琳達小姐的身影緩慢走出。
受驚的眼珠自下往上迅速掃去,視線在餘悸中略微搖晃起來。那雙他親手為其穿上的高跟鞋平穩踩在地上,禮服依舊沒有一絲褶皺,擡起的頭顱矜貴如常。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待她徹底走出來,門鎖落下,法陣不再自背後亮起。
他的瞳孔驟然聚焦在那雪色肌膚上刺眼的淚痕處。
像是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被抽了個幹淨,隻留下一具空殼。麻頓感從十指蛇毒一般蔓延至全身,他愣愣地朝她走了一步,毫無知覺一般擡手湊上去,同時俯下身,伸舌。
微涼的,帶着鹹澀味道的黏膩,眼眶下淌着醒目的紅河。
眼、淚?
…小姐哭了?即使是在塞西莉亞死去的那天、她的葬禮之上,也沒有落一滴淚的貝琳達小姐…哭了?
眼、淚。
咽下去的澀味像是刀片,一點一點将死寂的心剖開,撕扯過後的痛楚輕而易舉地被恐慌蓋過去。
情緒湧向一處,将他本就不算清醒的大腦徹底攪亂。呼吸不像是自己的,手腳不像是自己的,口舌也胡亂顫起來,撿到什麼就往外吐,也不管前因不管後果,一股腦地就将所有傾訴出來。
他拉着貝琳達小姐就走,也不知道是去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
隻是覺得他必須得做些什麼,必須得說些什麼,過了阈值的恐慌激起嘔吐欲與昏漲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把小姐攥疼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因為情緒過激而摔了幾跤——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帶着貝琳達小姐見到了病床之上的奧古斯丁。
“…”
“…”
剛剛逛完、拿了些喜歡的物件放進水晶裡、出來就被摸臉的貝琳達還沒回神,就看見斯蒂瓦德湊過來俯下身,往自己眼下一舔,再然後便是喉結上下一滾。
貝琳達:你要喜歡這麼擦我也攔不了你。
她也沒感到多大的不适,反而順勢往前走了一小步,小幅度揚起臉頰,方便斯蒂瓦德繼續——就算不用舌、用其他的擦也是可以的——結果他隻擦了一下就不擦了,殷紅的唇開開合合不知要說些什麼,盡是氣音,她聽不清。
她眨了下眼,一句帶着疑問的“斯蒂瓦德”還沒出來。
“他還沒有被放回去。”
沙啞、生硬,像是生了鏽的器械,超負荷地運轉起來。貝琳達看着斯蒂瓦德扭曲的、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哀求的神情,“因為身體還沒有徹底恢複,在接受治療,下一個療程過後才會送回奧爾西尼。”
他一字一頓。
“您想見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