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時間緊迫,動起來吧。”師酌光看着還坐在桌子上的原野,道:“我是圖書管理員,進出圖書館不會引起注意,你自己多小心。”
說完向原野伸出手,要将他拉起來。
“我知道了,”原野擡頭看着師酌光,拒絕了他好意,單手一撐桌面,自己站了起來,臉上露出開朗的笑容:“身體剛好就别逞強了,出去也要注意安全。”
原野說完活動了一下兩隻手臂,道:“咱倆待會兒在哪裡見?”
師酌光收回手,還是那副清淡的樣子,道:“找到庫房後你先不要進去,你帶着我給你手繩,我能感應到你的位置,我拿到藥就去找你。”
原野點頭表示知道了,師酌光這才從門口離開。
“對了,”原野在師酌光即将出門前叫住了他:“你剛才怎麼進來的?”
“我是圖書管理員,這裡的門都會為我打開。”師酌光聲音沒有起伏地解釋完,将拖布從把手上抽了出來,擰掉拖把頭,把木棍遞給了原野,帶着些戲谑地笑道:“拿好你的防身武器。”
師酌光話音未落,原野眼裡的世界變得更怪異了一分,他笑着接過了棍子,順手舞出了一個漂亮的棍花,将木棍持在身後,兩人這才分别。
隻不過師酌光是從容地從大門口離開,原野在走廊上一間間搜索庫房位置的時候,圖書館卻開始當着他的面變形。
原野剛執行任務的時候遇到過一隻在山谷裡沉眠的大象,風沙和植被覆蓋了它的軀體,讓小隊誤以為是土坡而攀爬了上去。
喪屍象卻因為嗅到了活人的氣息而蘇醒。原野當時隻有十一歲,隻感覺到地面突然震動,喪屍抖落身上的泥土,寬闊的脊背裂開傷口,流盡鮮血後的屍體隻露出皮下森森白骨。
原野竭力奔跑,每一步都陷在了軟爛的血肉裡,好像陷入了翻滾的血海之中,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巨大的恐懼中逃脫,幾乎在下一秒就要掉進象屍空洞的腹腔中
我在想什麼啊!
逃命般狂奔的原野突然反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又陷入到了何有鄉的夢魇中,但世界已經在他眼裡發生了無可挽回的變化。
閱覽室、借閱室、活動室統統不見了蹤影,這個扭曲的空間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蠕動着的胃袋,老舊的白綠配色的牆面泛起猩紅的血色,腳下的走廊不詳地起伏着,可疑的紅地毯果然變成了險惡的血河,翻湧着想将原野拽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就在他被拽入幻象的一瞬間,痛苦的鬼影已經抓住了他的腳踝,原野木棍一挑,掃開扭曲的鬼影,繼續在走廊上奔跑,尋找庫房的位置。
然而此時的圖書館俨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扭曲的異世界,向上和向下的樓層都在無限延伸,世界變成了無盡的回廊和血肉的煉獄,原野置身其中,似乎永遠也無法掙脫。
然後原野聽到了絕望地哭聲。
他手邊的雕花木欄杆變長、變高,好像長成了四方的庭院,庭院在下雪,馬棚裡扔着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在嘶聲力竭地哭,旁邊的廂房裡同樣有女人在哭。
“求求你了,留下她吧。”血腥氣好像附在了哭聲裡,一浪又一浪地透過破舊的木門翻了出來。
女嬰的哭聲在雪天裡快速地微弱下去,臉色變得青紫,幼小的嘴唇還在一張一合。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
原野的肩膀傳來劇痛,女嬰的小手洞穿了他的皮膚,在他的耳邊哀嚎。
原野咬牙,一腳蹬在雕花欄杆上,飛身躍起,抓住了上一層鑄鐵的欄杆,揉身翻了上去,落地的瞬間手上聚起電光,拂落了嬰兒。
肩膀上的傷口随即愈合,痛感卻仍然爬滿了原野的神經。
這裡的世界又一次變化,鑄鐵的欄杆組成了老舊的平房圍欄,遠離主屋的一間小房間裡,年邁的老人躺在布滿排洩物的床上。
渾濁的眼睛無可選擇地盯着糊在房頂上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