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策毫不在意,眼神深沉如一團濃墨,“想辦法讓珠兒和明王接觸,不過太子那邊也不能斷了。”
“策兒的意思是?”雲夫人坐到他身邊問道。
蘇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我們蘇家又不是隻有珠兒一個小姐。”
尼姑庵裡不還住着一個嗎?
屋頂兀然傳出細微的聲響,遣人出去查探時,見地面砸下一團雪,原是屋頂的積雪掉落,便沒放在心上。
無人知曉亦無人瞧見,楚言攸飄在屋頂上,正大光明地偷聽他們講話,一字不差。
許久,她冷笑聲,牆頭草,兩邊倒,還自诩是謝庭蘭玉的世家子弟,簡直不要臉。
楚言攸頓覺無趣,順着刮來的寒風飄到地上,沿着偏僻小路往深處去。
屋頂積雪化為晶瑩剔透的冰,那裡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随着日光灑下,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
午時已至,半空中懸浮着紅木膳盒,正一點點往半合的大門靠近。
楚言攸還未推門進去,她看着地上突然出現的幾個腳印,陷入了沉思中。
躊躇半響,楚言攸擡腳往後,對準那個腳印踩下去,大小正好,一分不差,她驚覺這腳印就是她留下的。
莫非是有了實體?
可楚言攸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臂,依舊什麼也看不到,日光穿透過去,照在了腳印上。
“看來還需要再等一等。”楚言攸自言自語,語氣中不乏有些許欣喜,等她有了實體,她就能探破燕楚之地的真面目。
“姐姐,我好想你,是你回來了嗎?”
虛弱的聲音傳入楚言攸耳中,到後面那語氣忽地放軟,像是在她耳邊呢喃。
玄都有陣子盛行嬌軟之風,各家郎君束衣練細腰,學起吳侬軟語,當時楚言攸聽聞此事,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她聽到蘇璟這樣說話,冰封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她想,那個時候無論是誰,也比不過蘇璟此時此刻的輕喚。
楚言攸握緊膳盒的握柄,剛推門進去,就瞧見練武失力的郎君坐在地上,香肩半露,他喘着氣,引得衣衫抖落。
“姐姐……”蘇璟微微張着嘴,手臂難以自制地向後撐着身體,白皙的肌膚若隐若現,比樹梢上挂的雪還要白上幾分。
“怎麼回事?”楚言攸放下飯盒,俯身去扶起蘇璟。
卻不想他傾過身來,楚言攸的手正好按在了他的腰側,單薄的外衫透光,緊繃的線條清晰可見,随着他的靠近,無意撩起的衣衫裡露出了腰窩。
“姐姐,我好累。”蘇璟輕輕咳了幾聲,靠進了楚言攸懷裡,“我有乖乖聽話,一直在這裡練。”
“嗯。”楚言攸回應着,手指按在他張張合合的唇瓣上,細細摩挲着,“别說話了,我帶你回屋休息。”
“姐姐。”蘇璟靠得更緊了,雙手攬着她的脖頸,整顆腦袋埋進了她懷裡。
楚言攸穩穩當當将人抱起來,快步走回屋内,把人放到了床上。
忽而聞到股飯香,楚言攸尋着味道看去,簡陋的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這是誰送過來的?”
蘇璟一到床上,便扯着楚言攸找來的棉被裹身上,聞言探出腦袋悶悶回道:“是個叫方貴的人送來的,姐姐,你說他這麼好心,是不是在裡面下毒了?”
說罷,蘇璟有些害怕地輕眨眼睛,“之前就有這樣的好心人送來吃食,我那時不疑有他,結果吃了之後,肚子疼了一個晚上。”
“那就不吃這個了。”楚言攸飄出去,把準備的膳盒取回來。
不過看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而膳盒裡放的僅僅是碗素面,楚言攸沉默片刻,開口道:“還是吃别人送來的吧。”
頭一次,她覺得自己送出去的東西,着實有些拿不出手。
“不要。”蘇璟反駁道。
不知什麼時候,蘇璟已下了床,伸手奪過了膳盒,嘴裡嘟囔着,“我就愛吃面,尤其是這種素面,桌上那些大魚大肉,我聞着惡心。”
早知姐姐要帶吃食來,就無需方貴再來一趟,礙他的眼。
楚言攸不由輕笑,“你喜歡就好,慢些吃,沒人和你搶。”
素面做得不算難吃,就是放了太久,有些涼了,但蘇璟吃得很快,不過一會兒淺下去半碗,“姐姐,你吃過了嗎?”
楚言攸微怔,在此方天地,她沒有任何感覺,哪怕不吃不喝待再久,也不會餓,“我不用吃,你吃就好了。”
蘇璟若有所思,看來他猜得不錯,鬼怪确實不需要吃凡人的東西,那姐姐用的“膳”到底是什麼?
他的精氣嗎?
蘇璟的心跳得有些快,臉頰無端發燙起來,竟是紅到了琵琶骨深處,他的聲音都在發顫,“姐姐,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他願意獻上自己的血肉,消散于天際,卻能永存于她身邊。
“好,等你病好了,再為我做事。”楚言攸順着他的話回道,隻當他亂想,又不知想到了奇怪的東西。
“姐姐,你答應了。”蘇璟眼眸深處跳躍着欣喜,他緊緊看着楚言攸,一時難掩激動。
楚言攸拍拍他的頭,“好了快吃,面都涼了。”
“姐姐答應了,可不許騙我。”
書中說,妖有兩魂五魄,等他的血肉留在肮髒的人間,他們的魂魄可以永遠和纏在一起,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