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被人沒輕重的丢在地上,顔料把白色地闆弄髒,隻聽紙張撕扯的聲音,過了幾秒,被人揉成一團扔到地上,滾落一邊。
半個小時後,地上已經堆了三四個紙團,地面沾滿各種顔料渾濁不堪,江笙有些懊惱,放下畫筆準備出門,卻因心事重重沒注意腳下,碰倒了畫架下躺着的調色盤,一片狼藉。
清理幹淨地面後,江笙重新坐回畫架前,看着眼前這幅半成品的浪花圖歎氣,從上午畫到現在,總覺得差點什麼,卻不知從哪改筆。
放空休息中,腦子還是亂糟糟的。
心底莫名的煩躁和消沉都是因為昨晚沒睡好,她又夢魇了,這次還在夢裡想起了似乎經曆過卻忘記的事。
她要弄明白那個夢是否真實發生過,得不到印證讓江笙越是着急,隻能一遍遍在腦海裡回憶,那個模糊的身影和怎麼都想不起來的名字。
這時鄭月的電話剛好打來:“笙笙,寄給你的特産和衣服收到了嗎?”
“拿到了。”
“那行,缺什麼再跟我說,我就……”
“等一下!”江笙眼見電話挂斷,唯一知情的可能就是鄭月,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
“怎麼啦笙笙?”
“我住院的時候有沒有忘記過一些事,或者人?”
“應該沒有吧,你康複後醫生也說過一切正常……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了?”說到後半句時鄭月的語氣明顯變弱。
江笙坦白說:“我最近夢到一件事,是在畫室裡發生的,和一個女生有關,但我想不起她的名字還有臉,如果隻是夢,為什麼會那麼真實呢,真實的讓我感覺似曾相識。”
電話那邊的鄭月頓了頓,仿佛意料之外江笙會突然記起這件事,明明醫生說過,隻要不接觸與那件事情相關的東西就不會想起,鄭月假裝鎮定,想去轉移話題:“笙笙啊,最近在做什麼呢,找到工作了嗎?”
江笙沒被帶偏,也從鄭月的反應中确定這件事是真實存在的,語氣強硬地追問:“她是誰?叫什麼?為什麼我會和她吵架?”
“唉……”隻聽鄭月在電話中歎息,兩人都沉默了,随後鄭月挂斷電話,發來了幾張照片還有一段視頻。
看完後,江笙大腦仿佛宕機般卡住,等這些信息重新被接收,她終于想起了完整的片段。
“江笙,對不起……那件事是我鬼迷心竅了,是我的錯,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你為什麼把我的想法說成你的,為什麼說是我抄襲你啊……我隻告訴過你一個人,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嗎?”
“笙笙,如果太痛苦就忘記這件事吧,媽媽會陪着你的……”
“……”
江笙坐在畫椅上,用一個小時消化完,終于想明白為什麼當時出院後鄭月不讓她碰畫,告訴她是自己不喜歡畫畫就放棄了,原來竟是自己執意要忘掉的,難怪她剛開始畫就平靜不下來,那麼痛苦的事确實該忘掉,現在想起來又算什麼呢。
徒增痛苦而已。
江笙覺得委屈極了,自己到現在還一事無成,而當年拿了比賽前三名的人可以參加更高一級的培訓,最後走向全國比賽,得到美術協會的認可從而獲得榮譽和發展機會。
那個人按比賽規則獲得了第二名,現在恐怕早已名譽地位雙收了,憑借颠倒黑白的嘴讓自己根本無從辯解,還被畫室的人诟病,比賽結束後卻跑來道歉求自己原諒。
一句輕飄飄的道歉憑什麼讓她原諒,江笙氣得又哭又笑。
痛苦的記憶越來越清晰,江笙的眼淚盡數湧了出來,哭到她快要窒息,隻要想起這件事還是會難受,有那麼幾次,江笙差一點将第五幅半成品撕碎,索性最後哭累了才沒力氣管它。
直到沈賀嶼的消息發來,給了江笙一絲安慰,此刻的她什麼都不想忍,隻想找個人能聽自己說話。
下午選修課上完,沈賀嶼就收拾好前往公園,欣喜若狂江笙主動會給他打電話見面,帶着期待開心到達地點,卻見江笙黯然傷神的坐在公共椅上,情緒低落。
“我來了。”靠近後,沈賀嶼發現她似乎在走神,直到拉起她的手,江笙才回過神。
她擡頭漫不經心地擡頭:“你來了,吃飯了嗎?”
意識到江笙的語氣不對勁,沈賀嶼露出擔憂的表情,又不敢動作太大驚動旁人,于是小心靠近她:“嗯……你看起來不開心,能跟我說說嗎?或許我能幫你分憂。”
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确定是沈賀嶼,江笙不管不顧掙脫他,倏然貼近雙手搭上他的後頸,抱着他遲遲沒有松手。
盡管有些吃驚,但一直不說話就表示江笙心情很糟,沈賀嶼不再追問,一隻手摟着她,另一隻動作輕柔地拍肩讓她放松。
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沈賀嶼抱着她的同時,内心複雜,這樣的江笙還是他第一見,看她難受自己也跟着不愉快。
良久,江笙像是情緒得到了安慰,終于肯開口:“我心情不太好。”
“嗯,我知道的。”聽出她嗓音有些低啞,沈賀嶼不自覺将人抱的更緊,“不開心就多抱一會兒。”
“最近想起了一件事……”
幾分鐘的簡短叙述,沈賀嶼聽明白了江笙難過的原因,真真切切在心裡替她打抱不平。
輕聲安慰江笙:“那樣的人确實不值得原諒,是你的創意被她剽竊了,你沒任何錯,錯的是那個抄襲你作品的人,如果我是你,會譴責那人一輩子的!但屬于你的終究是你的,她就算抄了也隻是赝品……”
“赝品……确實。”江笙回味着他的話,現在的她除了憤恨和難過,其他什麼也改變不了,但把心裡話說出來确實沒那麼難受,有沈賀嶼的陪伴和傾聽,江笙心情舒緩了些,“你說的對,我沒那麼難受了。”說完松開了他。
沈賀嶼扶着她的肩,想好好看看江笙,剛對視就看出那雙瞳孔閃爍的眼睛有些微紅腫脹,下意識用指腹擦拭她眼尾濕潤的地方,忍不住心疼她。
“我沒事了。”江笙心情放松下來,嘴角慢慢浮出笑容,拉下他的手,看着周圍天色漸晚,“你來這麼早,快到飯點了,你餓嗎,要不我們去吃晚飯吧?”
“真的沒事了嗎?”沈賀嶼還是放心不下,覺得江笙在勉強自己。“真的沒事了,你要再提我就又想難過了。”
“好吧,不過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吧。”
“以後,如果不開心了就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快趕到你身邊,不要一個人忍着難受了,好不好?”沈賀嶼一臉認真的看着江笙,語氣真誠的懇求她,“我不想你難過,想到你不開心我不在身邊,我也會跟着擔憂和難受。我們就像今天這樣,以後也把不開心的事向我傾訴吧。”
江笙被他的言語感動到,摸了摸他的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随後一笑:“都聽你的。”
“你現在想吃飯嗎?”沈賀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