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敢随意收買這夥計,萬一背後告狀,她就功虧一篑了。
隻能慢慢再想法子了。
清蒸魚這道菜算是把廣東正宗口味的招牌給立住了,正不正宗不知道,但是肯定新鮮,大家都沒吃過的口味,好奇心引來不少人。
隻是宋瑾也明白,這道菜不親民,昂貴,還不下飯。
所以她聯合後廚的婆子,定了包括糖醋荷包蛋在内的好幾道适合蘇州本地口味的菜式,便宜,适合大衆口味,同時也去尋找新的菜式。
哪曉得新菜式還沒有定下來,店裡倒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說特殊,倒不是身份特殊,而是領他來的人,正是前幾日穿湖藍绉紗道袍的男子,這男子表情豐富到差點把宋瑾臉上學出褶子來,因此過去幾日還記得清楚。
那人進來後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問小二今日有何菜式,直接喊道:“小二,來一份清蒸鲫魚。”
那小二高高興興地應了:“好嘞,清蒸鲫魚一道。”
說話間,便跑到後廚傳話去了。
宋瑾覺得納悶,總覺得這人今日帶的人不簡單。于是先回了後廚盯着做菜,等到那清蒸魚出鍋了,宋瑾也跟着出來,站在櫃台邊看着那客人作何反應。
那特殊客人穿了一身瓦松綠緞地折枝蓮花暗紋道袍,頭上帶着唐巾,手上搖着一把折扇,扇上一面題詩,一面竹石圖,背脊挺直,看起來倒有幾分文人雅士的模樣。不過比起青竹杆子,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裝腔作勢。
呸!
沒事少想青竹杆子,容易觸黴頭。
隻見瓦松綠夾了一筷子魚肉送進口中,對面湖藍殷勤介紹道:“關兄,嘗嘗這裡的清蒸鲫魚,這可是正宗的廣東口味。”
宋瑾聽了不禁吸了吸鼻子,這人在這幫自己推銷麼?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勁,因為對面那位瓦松綠關兄表情輕蔑:“就這?也叫正宗?”
說話間放下筷子,一本正經說教起來:“這道菜雖是用的清蒸之法,卻比正宗的清蒸之法差遠了。莫說我也吃過廣東菜,就是沒吃過,也該知道這法子不地道。葉兄初來乍到,怕不是叫人給蒙騙了,多吃幾家吧。”
這人本來看着氣質不錯,說話聲音也是洪亮,一柄折扇搖着甚是潇灑,結果一開口就是貶低自家的菜,宋瑾不樂意了,這不是砸她的招牌嘛。
這樣想着的時候,宋瑾免不了往店内掃去,果然不少人都看向那瓦松綠,這她不能忍。
于是一攝衣擺,款步走至桌邊,拱手道:“這位公子,可是對這道菜有什麼高見?”
瓦松綠關兄斜眼看宋瑾,疑惑道:“這位是?”
“在下姓文,名子晉,乃是這食鼎樓掌櫃。”
“哦,”那人熟練道:“既是掌櫃,又是真心請教,那在下可就直說了。”
宋瑾微笑,示意他繼續。
“這道清蒸鲫魚,閣下說是廣東風味,在下雖沒吃過廣東清蒸魚,卻也吃過别處的清蒸魚。此魚魚肉嫩滑,卻香氣不足。吃,講究色香味。你這道菜,色澤淡雅,卻也單調,香氣也不甚濃,至于這味嘛......”
那人說到此處稍微頓頓,又拾起筷子吃了一口,這才繼續道:“魚肉嫩滑,鹹香正好,隻是比我以往吃的,還是差了些。”
宋瑾微笑着指了指一邊的條凳:“可否容在下坐下說話?”
那人扇子一合,慷慨道:“随意。”
宋瑾坦然坐下,學着男人的姿勢,叉開腿,這才開始說話。
“大人所指以往的清蒸魚,可是用秋油與酒蒸之,出鍋之時再加香蕈筍尖佐配?”
那人聽了眼睛一亮:“掌櫃的原來也懂的嘛。”
宋瑾笑笑,接着道:“公子說的有理。這酒可去腥氣,香蕈可添香氣,筍尖風味更是獨特,所以此法甚好。”
那人一聽,心想這也是個行家,高興道:“在下正是這個意思,秋油蒸法與你這蒸法,區别正在此處。掌櫃的既已知曉,往後改正便是。”
宋瑾笑意不變,道:“這魚有腥氣才要去腥,這調料不夠香所以才要增香。本店所選之魚不過巴掌之大,嫩而不腥,因此不必用酒去腥。剛剛公子也說肉嫩,未曾提過肉腥,可見隻要魚好,烹制之時無需添酒。”
那人神情呆了呆,宋瑾接着道:“這清蒸魚,吃的便是魚之本味,若是添了香蕈與筍尖,雖說增添風味,卻也喧賓奪主,依在下所見,此乃下下之策。”
那人表情更呆了,宋瑾笑問:“公子說,可是這麼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