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白不愛笑,話也少,心思倒是細膩,宋瑾不太敢跟他嬉皮笑臉。
可是四目對上了,總該說點什麼是吧?
謝也謝過了,說點什麼呢?
宋瑾急的要死,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季大人愛吃甜食?”
季舒白明顯愣了愣,有些尴尬道:“是,平日...愛吃一些。”
宋瑾見他尴尬,反而覺得自在許多,這才像個人嘛。
“小的最近嘗試了一款新的甜品,大人若是不介意,不妨過幾日來食鼎樓嘗嘗。”說完又急急補充:“最好定下日子,因為有些費時辰,在下得提前準備。”
“那就中秋那日吧,中秋那日我去食鼎樓用飯,煩請掌櫃的幫着準備一下。”
“好啊好啊。”
宋瑾剛應下就後悔了,這不是賊把官差請進家麼?可是事已至此,隻好硬着頭皮往下走了。
“小人在食鼎樓恭候季大人。”
說完便轉身出去了,再不走,又不知道要闖出什麼禍事來。
宋管事命人擡了轎子送宋瑾回食鼎樓,時辰不算太晚,回去之後衆人免不了一陣熱鬧。
宋瑾大大方方地賞了衆人一些碎銀,盡量保住自己大部分的銀兩,全都鎖進了匣中藏好。
夜裡衆人照舊在院中擺上桌椅,一隻白切雞,一罐子燒酒,一碟子油炸花生米,還有一些小菜,衆人坐着吃吃喝喝。
宋瑾惦記着今天聽到一半的八卦,問起衆人。
“你們可聽說過前些年福建有位季姓的海道提督?”
“不知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阿榮丢了顆花生米到口中。
“就是好奇,想知道是怎麼死的。”宋瑾隐去了那是季舒白父親的情節。
“這有什麼好奇的,别說一個海道提督了,就是當年抗倭的胡大人,那官當的多厲害,結果還不是獄中自裁。還有那應天巡撫海青天,多好的官啊,做了半年就給調走了。要我說,咱們這朝廷亂的很,有人做一輩子大官,臨死了說你是壞蛋,下獄抄家砍腦袋,也不知道早幹什麼去了。那個海道提督,甭管他是好人是壞人,這人死了就是死了,想得再多咱們明天一早也是殺雞的命。”
宋瑾聽了頗為感慨,可不是麼,這大人物死了,小人物的日子還得照常過呀。誰會關心一個海道提督的命運,别說在大明的蘇州了,宋瑾在二十一世紀也不知道各個省市的省長市長姓甚名誰。
關心自己都來不及,哪有閑工夫關心别人,又不像海瑞,就在這蘇州待過,還退了那些田,讓諸多百姓實打實的得了好處,大家才記住了他的名字。
宋瑾放棄了搞清楚那位海道提督命運的想法,專心吃肉喝酒,出來的時間久了,她身上肉都比從前多了些,再也不是皮包骨了。
夜深人靜時,宋瑾躺在鋪上開始盤算。她不覺得文雅會那麼輕易地放人。她要想全家脫籍,得多備些銀子才行,到時候乖一點,或許能尋個出路也是有可能得的。
要是柴恒家再多來兩次這樣的宴席,她或許就有望了。可是柴恒也不是次次都找她,連着兩個月都找她已經很難得了。
宋瑾決定多存些日子再回去找文雅脫籍,這樣保險些,因此暫時先不回柏家。
第二日一早,宋瑾幫着殺雞拔毛,做完了今天的白切雞,此時已經臨近午時。
她倒是不急,菜都備好,做法也都交給了婆子,于是告訴衆人自己要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抱着那幾件德化窯的白釉瓷器去當鋪詢價。
高高的櫃台,一整面的木栅欄,那眼神不太好的老朝奉立在後頭,幹枯的手指抓着細膩的白釉瓷器仔細瞧着。
“掌櫃的,這可是德化窯的。”
那老朝奉聽了這話,頗不耐煩地擡眼道:“我知道,可是這不值錢啊。”
“怎的就不值錢了?”宋瑾想着這東西在二十一世紀可是古董,值老鼻子錢了,怎麼這裡就不值錢了。
“你這茶碗,按理來說得是成套的,你這才幾樣?”
“怎麼不成套了?茶碗茶盅不是都有麼?”
“我說的不是茶碗茶盅,我說的是茶碗成套,至少得四到六件才成套,你這一隻算什麼?再說了,你這茶盅這麼小,能值什麼錢?”
宋瑾知道這是壓價的手段,卻也說不過人家,隻好問:“那您說這幾件能當多少銀子。”
“一錢,不能再多了。”
宋瑾對于典當行業是有一些了解的,不可能照着原價典當,所以對于降低價格典當她是有心理準備的。可是萬萬沒想到這迷糊眼老朝奉朝着她的腳底闆砍價。
宋瑾氣不過,将手穿過栅欄,氣鼓鼓道:“我不當了。”
那老朝奉也不留她,将東西往她手中一塞:“成,等您想好了再回來。”
宋瑾不理人,撅着嘴将那幾件瓷器抓到手中,氣哼哼地回了食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