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後面,宋瑾隻覺得兩條大腿都快僵化了,直喊青杉讓她休息一下,等人溜下馬來,她覺得兩條腿都不屬于自己了。
宋瑾走路走不順暢,萬分尴尬地絞着腿坐在地上,姿勢奇怪的很。
青杉是經曆過的,一看便笑了。
“你呀,還是騎少了。有些急遞一騎便是一天,根本不敢歇的,你這才多久?”
“我才學多久?”
青杉笑笑,将兩匹馬栓在一棵柳樹上,解下囊袋遞給宋瑾。
“要不要喝水?”
宋瑾接過喝了兩口問他:“你家大人不是長洲縣人嘛?這蘇州都是轎子用的多,怎麼你們還會騎馬了?”
青杉道:“原先是不會的,後來我家大人上京趕考,考中進士之後便留在了京中。那時候别提轎子了,有個騾子就不錯了。後來還是柴大官人幫着買了兩匹馬,我跟大人學着騎了,這才會的。”
“你家大人,跟柴大官人關系很好啊。”
宋瑾有意無意打聽着,然而這青杉跟他主子一個德行,嘴嚴的不像話,隻“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宋瑾隻得再問:“他們怎麼認識的呀?”
青杉這才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跟着我家大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認識了,約莫是一個學堂,兩人就混熟了。”
“混?”宋瑾沒辦法把這個字眼加在季舒白身上,果然青杉也察覺出來了。
“嘿嘿,應該是柴大官人非要拉着我家大人一塊兒玩。”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長的好看,讀書又好,先生也誇他,都叫跟他學,那柴大官人可不就跟他學麼。下了學就把人往自己家裡頭拖,說要一起學。”
宋瑾看着一片稻田,腦中想着還是少年的季舒白被小胖子柴恒拖進自己家裡,美其名曰學習......
“真的學麼?”宋瑾不大信。
“也學的吧,邊學邊玩,主要是柴大官人玩,我家大人學。但是有我家大人在,柴家老爺不會罵他,所以他喜歡拖着我家大人去他家。”
“那季家人能同意啊?”宋瑾拐了個彎去打聽。
“一開始也是不同意的,說是打擾了人家,後來嘛,就同意了。”
“為什麼呀?”
青杉看着遠處,想了想才道:“說是去學,會打擾到人家,但其實我家大人到了柴家後,柴家人伺候的周到。好吃好喝的對他,跟他家公子沒啥兩樣,就連柴家老爺要問柴大官人的功課都是問的我家大人,因為他說實話。”
聽到這裡,宋瑾有些想笑,又覺得不大合适,隻好強行忍住了。
青杉還在繼續:“柴家家大業大,不在乎多雙筷子,我家大人夜裡在柴家讀書,燭火都比家中亮堂些。每每待到夜深,都是柴家安排轎子送回來的。逢着節日什麼的,也塞兩斤肉給他,要是碰上柴大官人又長個了長胖了,要裁新衣的時候,我家大人都能有一份。”
宋瑾咬着指甲蓋,莫名有些心酸起來。
“那你家大人肯收?”
誰年輕的時候還能沒有點兒骨氣呢?
“嗐,一開始指定不收,後來嘛,柴大官人哭天搶地打着滾說他嫌棄他,被逼得沒辦法,隻好收了。”
宋瑾有些想笑,然而青杉接下來的話讓她有些笑不出來了。
“其實誰都看得出來,柴家就是想照應我家大人,奈何夫人百般推脫,隻好讓還是孩子的柴大官人來。兩斤肉對柴家來說,還不夠一頓吃的,對我家大人就不一樣了。”
宋瑾聽到這裡皺着眉問:“可是,季大人的爹不是海道提督麼?這官不小啊。”
青杉聽到這個話沒有立即答她,而是抓起手邊一個石頭狠狠扔了出去,語氣也狠了起來:
“此一時,彼一時,人都死了,誰還認你。甭說外人了,連自家人都恨不得來踩你一腳。”
“那後來呢?夫人呢?”
青杉聽了這個話猛然回頭看向宋瑾,冷冷道:“這話你可别問我家大人,他聽見了必然要發脾氣的。”
宋瑾被青杉忽然轉變的态度吓了一跳,連連點頭道好。
青杉也不理她,轉身去牽馬,宋瑾跟在後頭小聲問:“後來的事不能說了嘛?”
“死了。”青杉說話時頭也不回:“我家大人十六歲時夫人就死了。”
宋瑾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再蠢也該知道這不是個愉快的話題。
在她愣神的空檔,青杉已經翻身上馬:“我家大人沒見過提督大人。”
簡簡單單兩句話,已經把季舒白跟爹娘的關系說清楚了,父子無緣得見,母親在他十六歲時亡故,族人關系不親,具體原因她也不好再問。
隻是她實在不甘心。
人就是這樣,好奇心一起,便有了無數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