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白覺得自己輸了,可又覺得不甘心,便開始追問:“好在哪裡?”
宋瑾道:“比如說我這樣的普通女子也可以讀書識字啦,大小姐也可以随意出門見人啦,女子可以去賺錢養活自己啦,也可以選擇不成親啦。就算再差勁,也不可能賣身為奴,終身受人約束。總之呢,還是要比這個世界好上許多。”
聽到這裡,季舒白明白過來,當初宋瑾為何無所不用其極的要脫籍。
他其實很想探聽宋瑾的隐私,比如為何不成親,比如在那個世界裡是不是接觸過許多男子?是不是都曾跟他一樣,坐在一起說話聊天?
又比如,那些男人在跟她說話時是什麼心情?
是像自己那樣麼?
像一隻船漂浮在海面上,忽高忽低,全然不由自己掌握。那種失控感讓他沉迷,又讓他害怕。
可他不敢問,生怕她又生氣,給他一通陰陽怪氣。
這個小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把他當大人了,他居然沒有察覺到。
“那讀書識字的女子,不為人家奴的話,做什麼呢?也做廚子?”
季舒白的問題真是多,宋瑾有些不想回答。不是懶得回答,而是一旦回答了,她怕季舒白接受不了。萬一誤會自己在為自己的出格行為找托詞,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當日,青杉給她科普這世界的階層規則時,她不也是嗤之以鼻嘛?要不是身處這個世界,誰會輕易相信和接納呀。
宋瑾怕季舒白接受不了,又怕季舒白失去好奇心,畢竟在這個世界能和她這樣心平氣和的談論這個話題的,可能也就一個季舒白了,她還是很珍惜的。
想到這裡的時候,宋瑾坐直了身子,認認真真地問了季舒白一個問題。
“大人啊,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皇上了,你覺得怎麼樣啊?”
季舒白的瞳孔瞬間放大:“這怎麼可能?”
宋瑾笑了一笑,轉而看向更遠處。
“大人你看,這曆史上從來都是一個政權推翻另一個政權,然後再複刻那個政權,然後再被推翻,再複刻。隻有人變了,但是規則變化微乎其微。”
“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這天下的規則變了,你會怎麼想?”
宋瑾咄咄逼人:“你能接受的了麼?”
季舒白沉默了。
人變了,可以一切照舊。就像蘇州知府換了人,但一切又好像沒有變化。
但如果規則變了,那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季舒白身在官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那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關于宋瑾的問題,他一時竟回答不上來。
“大人,水裡的鴨子在岸上養不好,院裡的雞在山上活不成。你既然已經在此地,就不要想着那裡的規則,不然就會跟我一樣,不知道要闖出什麼禍事來。”
宋瑾說完便要走,季舒白的倔脾氣卻上來了,一手抓住她的手腕:
“等下,你得把話說完,我才不會像你那般莽撞,四處闖禍。”
宋瑾歎息一聲:“大人啊,要說話你也得給我口水喝呀。自打早上起來,我沒吃沒喝說到現在,我要餓死了。”
季舒白這才反應過來,椅子也不管了,領着宋瑾往船艙裡走去。
他還是不肯放棄,像是打開了一扇大門,今日必要一探究竟。
因此在宋瑾吃飯時,他疑問不斷。
“你先别我管我受不受得了,你隻管說就是。不是你說的麼,見微知著,你說個小規則變化就是。”
宋瑾抓了隻雞腿在嘴裡啃,說話時頭也不擡:“我不是說了麼,我這樣的普通女子也能讀書,大小姐也能随意出門見客。”
“那好,我問你,這女子随意出門,若是惹出是非了怎麼辦?”
宋瑾笑着反問:“大人,這大明女子一定沒有是非啊?”
“自然是有,可若是在家中豈不是安全許多。”
他倒是不否認,宋瑾隻得想一想怎麼去答他。
現代女子随意出門比較安全,其實很多時候依賴社會治安和經濟穩定,以及街上有無數的女人,一個不成完全可以換一個,不必走極端路線。
所以往前倒推幾十年,在經濟狀況不佳的時候,也是很危險的,隻是沒有大明危險而已。
“大人,你說這寶石,是大街上随處可見時比較珍貴,還是家中隻有一個時比較珍貴?”
“自然是隻有一個時。”
“對呀,滿大街的女子,想看就看了,總比那看不着心裡癢癢的隻能翻牆頭要好,是不是?追求不着這個,你換一個就是,正常人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追......求?女子?”
季舒白這輩子隻聽過追求夢想,從未聽過追求女子,那真不是流氓行徑麼?
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數時候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他皺着眉頭,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問了。
“那......那婚姻呢?”
“男女雙方自由戀愛,男子願娶,女子願嫁便可。”
“那爹娘呢?爹娘若是不同意呢?”
“會有點影響,但是也有不聽從的。”
季舒白這回連鼻子都皺了起來。
不像話。
太不像話了。
“那也不要媒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