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皇帝做得挺好的,而且換誰當皇帝我們又做不了主,還是不要冒險了。”
“而且,趙宸琏除了這件事,其他時候都對我很好。這件事我再想想吧。”
秦若薇說完,又問起蘇離在家裡的情況:“兩個孩子調皮嗎?有沒有累到你?”
“還好。”蘇離道,他白天也隻是看着孩子,孩子其他的瑣事都是染桦和時簌在忙,她們雖然性格上偶爾有些大條,但在對待孩子時格外細緻小心,從沒出過錯。
“有染桦和時簌兩個人幫忙,是要好些。不過如果隻有我們兩個,恐怕就很幸苦了。她們兩個總歸要回宮的,我們要不要再請兩個人來幫忙?”
雖是這麼說,但對陌生人高度警惕的秦若薇其實對雇傭保姆這種事渴望又抗拒。
想到在大淵可以買奴仆,秦若薇摸摸良心,帶着渴望否決這個想法。而且,就算是被買下的奴仆,她也不敢保證其安全性,畢竟隻要是個活生生的人,再聽話那也是會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來到古代就算了,還是不要變成奴隸主的一員吧?
因為染桦和時簌這兩位特别厲害的育嬰師,秦若薇辭官的心都消去一些,不過春風拂來桃花盛開時,秦若薇還是按照原計劃提出辭官。
趙宸琏自然各種找借口不答應,秦若薇看着她沒再多糾纏,而是回到自己的工位。
然後沒多久她就又被丢去兵部,秦若薇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竟然有種不意外的感覺。
她懷疑趙宸琏對她的認知有些不同尋常,不過她沒去問,也沒說什麼,反正就算去兵部,她做的其實也是一些小事,在其位謀其政,上司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們不來問,秦若薇也不多嘴,再說秦若薇懂得本來就不多。
不過鬧這一出,秦若薇想着的回家和秦阿姨她們一起給兩個孩子辦周歲宴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不過好在去年冬天,有幾個小老師跟着參加會試的姐姐們來到東都,秦若薇抽出時間與她們見面,互相都很驚訝彼此的變化。
今年春闱,小老師們的幾個姐姐大多榜上有名,不過姐姐們要留在東都,小老師們卻要在夏日之前回到錦城去。
她們會幫秦若薇帶這一次的信和禮物回去,還說會和秦阿姨她們仔細說說秦若薇在東都的樣子。
于是周歲宴上雖沒有秦阿姨她們,但她們的禮物都早早到場。
此後兩年,秦若薇跟個釘子似的,被趙宸琏一會兒丢吏部,一會兒丢刑部,最後丢禮部,有時候還會來回丢。
此時已是第三年的春天,趙宸琏即将大婚,恰巧秦若薇這時被丢在禮部。三年裡,趙宸琏格外優待她,已經讓她官階升到從四品,但秦若薇自己都知道,這個品階很有水分。
這三年,秦若薇和趙宸琏打架的次數不少,大多數時候是趙宸琏心虛低頭,秦若薇用手狠狠敲她的頭,兩人之間算是心照不宣。
秦若薇這次又被調來禮部幫忙,任務是确定帝後大婚流程,幾乎每個環節她都要知曉,都要确認,都要負責,這忙碌的工作讓秦若薇每天都要找時間進宮狠狠拍幾下趙宸琏的肩膀洩憤。
今天她就是來送婚服的,看着趙宸琏換上厚重莊嚴的婚服出來,秦若薇誇了兩句,提起自己這一次來的另一個原因。
“我在東都當三年官,都已經從四品,你該滿意了吧?我今年真的想回家。”
趙宸琏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再看看秦若薇,她其實有給秦若薇很多額外的假期,但她看着依舊很疲憊。
“别人都恨不得一直當官,官位越高越好,你怎麼就不願意?”
“我不喜歡。”秦若薇半天憋出四個字,她這幾年和人打交道的能力急速上升,但每次和不太熟的人打完交道,回到家她都要抱着蘇離充電,和人交際對她來說真的比什麼事都累。
這四個字讓皇帝趙宸琏忍不住笑出來:“這還真是你會有的理由。”
随即她又斂去笑容,探究地看着鏡子裡的秦若薇:“我讓你在六部曆練,你真的沒猜到我的意思?”
秦若薇臉上一陣扭曲,她非常無語,這無語直接表達在臉上:“你還真像别人背後議論的那樣,準備讓我當丞相啊?”
“對啊!”趙宸琏認真地點頭。
秦若薇盯着她,随後狠狠翻一個白眼丢給她:“都三年了,你還覺得我能當丞相,在你心裡我到底是多厲害啊?”
“還是你假裝沒看見?我的确因為你的安排在六部都混過,也已經了解六部都是幹啥的,但趙宸琏啊!你醒醒啊!丞相的位置,到底需要的是對六部的了解,還是對大局的把控?”
“我求你了,我比較擅長接受安排,專心做事,不太會把握大局啊!”
趙宸琏沒忍住反駁:“你也挺會把控大局的,我的婚禮流程,你親自寫的奏折,就非常好。”
“把握一個國家的大局,和管管你的婚禮流程,怎麼一樣?”
“大淵國土這麼大,天南海北每時每刻發生的大事數不勝數,你怎麼會覺得我能夠把控好那些啊?”
秦若薇很有自知之明:“你自己也清楚的不是嗎?我在六部混這三年,最不擅長處理的就是突發情況。但丞相可是要随時處理全國各地的突發情況的!”
“而且,我真的很疲憊。趙宸琏,你想留我,我清楚,并且如你願留下三年,但現在你都快成親,總該放我回家休息吧?”
“我也真沒什麼東西能掏給你了!”
趙宸琏沉默,最後有些失落地垂頭,許諾:“等大婚後,大婚後我允你辭官。”
“好。”秦若薇點點頭,随即看着趙宸琏身上的婚服,這件婚服也做了一年多,才剛做好趙宸琏便選好自己的皇後,“有沒有哪裡需要改?”
“沒有。”趙宸琏搖頭,看着秦若薇的臉,情緒依舊不太高。
“好吧。”秦若薇記錄着趙宸琏的意見,屋裡非常安靜,她突然聽到趙宸琏低喃。
“你回家去,我要是想你怎麼辦?錦城離東都那麼遠。”
秦若薇擡頭看她:“我們可以繼續通信。”
說着她走上前,擡手摸摸趙宸琏的頭:“而且你忘了,這三年我天天敲你的頭拍你的肩,你真的沒感覺痛?”
趙宸琏輕輕轉過頭,看着鏡子裡秦若薇放在自己頭上的手:“不痛。現在也隻有你還會這樣親近我了。”
她對秦若薇所有的縱容都來自于此。她是個需要愛與親近的孩子,哪怕她的母親從小灌溉給她足夠的愛,她也本不該缺愛。但當母親離去後,她還是需要一個能肆無忌憚親近她,哪怕敲她的頭拍她的肩,讓她有些疼的人。
秦若薇看着她,随後指指她的衣服:“看到這身衣服了嗎?它代表着,婚禮過後,你的生命裡會出現另一個重要的人。”
“他是你的夫郎,若無意外,他會與你生死相依。”
趙宸琏看着秦若薇,她想到她和她的夫郎,雖然她的夫郎是個讓趙宸琏警惕的蠱師,但不得不說兩人真的非常恩愛,這三年裡秦若薇最出名的除了她天天六部輪着轉,就是她忠愛夫郎的事。
趙宸琏很想說自己和秦若薇不一樣,她選的這個夫郎本身與她就沒什麼感情,更何況他看向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是帝王,還是趙宸琏,趙宸琏自己都不确定。
秦若薇也知道她在擔憂什麼,擡手抱抱她:“趙宸琏,皇帝是你的身份之一,任何人看到你都會想起這一點,但不代表别人對你的心都會因為你的身份而變得虛假。”
“你不要對你選的夫郎預設結局。你們成婚後,你該給他一些機會,你該直白地告訴他你的想法,就像你這時候直接對我說舍不得我一樣。”
“你要給你們一些時間,互相了解彼此的習慣和性情,互相關心彼此的愛好,互相體諒在這段陌生關系裡犯的錯,最重要的是互相交流,交流你們對未來另一半的期待和要求。”
“在這期間,你們可能會因為喜歡互相适應,也可能完全無法磨合。但總歸嘗試過後才不會後悔。”
“再者,我也在,雖然那時我可能在千裡之外,但你可以給我寫信,身為你的朋友,我願意教給你我擁有的所有經驗。”
趙宸琏被秦若薇抱着,初時有些不自在,後來卻覺得很溫暖。
“好。”
帝後大婚那日,天氣晴朗,東都花團錦簇,漫天飛舞的花瓣裡,趙宸琏踩着花瓣鋪成的地毯,前往護國公府迎娶當初與溫家玉樹齊名的晏家芝蘭。
秦若薇一路陪同,穿着喜慶的紅白色禮服,跟在趙宸琏身後,看見她平靜的面容下暗藏的緊張。其實帝後大婚,皇帝不需要進行迎娶這一環節,她隻需要站在台階上等待,等待皇後的到來。
但秦若薇看着這環節,想到趙宸琏想要的不僅僅是皇後,還是夫郎,便提議修改。其他人反對的話還沒說出口,趙宸琏自己就先點頭,于是儀式修改。
在護國公府門前,趙宸琏自然也不需要和尋常娶夫的女子一樣過三關,她等在那裡,看着護國公府的門緩緩打開,身着禮服的晏郎君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兩人相對而立,随後趙宸琏擡起手,晏郎君便将手放進去,花車行過街道,往皇宮行去。
此後的儀式大多按照慣例,但很多需要皇後朝皇帝跪拜的環節,秦若薇都改成皇後朝皇帝贈一枝花。
到最後兩人拜天地祖宗時,趙宸琏手裡的花已經好大一束。
兩人成婚一個月後,秦若薇頂着剛被升的正三品中書令名頭,辭官,言辭上自然說些什麼她年紀大了,欲回鄉奉養長輩等話。
趙宸琏當時點頭,下旨時還給秦若薇添上許多好聽的品階更高的虛職,讓她風風光光地辭官,還給蘇離也封了個诰命——一品淑卿。
另外她還給秦若薇賜金銀财寶和田地,秦若薇想想自己也不養奴仆,也沒精力伺候田,就隻收錢财,當場把田地退回去。
她們走得不算急,辭官後再過半個月,和東都認識的人都告别後,才雇一家镖局護送,坐着馬車慢悠悠回家。
趙宸琏曾想把染桦和時簌給秦若薇,但秦若薇問過她們,她們兩個其實不是很願意離開東都,就一人給一個大紅包,讓她們回宮去。
兩個孩子快三歲,正是走不穩當但非常好奇的年紀,好在兩個孩子都特别乖,也特别黏秦若薇,隻要秦若薇在,她們就能安靜下來,一路上雖然也有麻煩的時候,但很順利。
坐完馬車走水路,水路過後又換馬車,雖然這次沒有溯白送她們妻夫,也沒人悉心照顧,但有錢能解決生活裡大多數難題,她們路上也不急,走走停停,還不斷送出信件,從枝頭新葉走到綠樹濃蔭,兩人總算回到錦城。
她們一家四口在錦城停留三日,補充許多禮物,才坐上馬車往雲安縣趕。
站在縣城外,秦若薇都覺得此處變得熟悉又陌生,直到走到運來樓前,看着熟悉的酒樓,依舊客似雲來,格外熱鬧,她沒忍住,牽着夫郎和孩子先朝那邊走。
隻是,還沒走到門口,便見有個熟悉的人從門裡走出來。
“若薇!你回來啦!”面容稍微蒼老的秦大春看着那個面容變化很大的女子,哪怕三四年不見,哪怕她和離開前的模樣一點都不一樣,她也認出了她!
“若薇回來了?”
許是裡面的人聽到秦阿姨的呼聲,頓時有兩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随後就是紛亂的腳步聲,許多人從裡面湧出來,看着站在門口的一家人,都有些不可置信,随後都是歡喜的笑聲。
“真的回來了!”
“回來了!”
秦若薇看着她們,隻是看到她們,就覺得很安心,不知不覺這裡變成她的家鄉,除了那個地方最讓她覺得安心的家鄉。
她揚起大大的笑容,牽着夫郎抱着孩子,對她們道:“對呀,我回來了!我說過,我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