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今天的課不多,也不需要去搖奶茶,所以清閑了不少。他在助學崗值完班後便回了宿舍。他們宿舍本就安靜,平日裡多半隻有陸然打遊戲的聲音。這會兒陸然被押送回家估計還在沉浸式相親,便隻剩下了沈懿和林思源。
可想而知,對方對于他夜不歸宿的違規行為表達了一番強烈的譴責。
沈懿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秉持着上班不能遲到的理念,還沒到時間沈懿便早早出門,想在門口恭迎老闆。沒成想他才剛走路口,就看到一輛他沒見過的,但一樣浮誇的跑車停在樹下,亮銀色的車身在路燈下泛着光。
沈懿猶疑地走了過去,車窗緩緩落下,熟悉的面容出現在他的面前。
“上車。”陸斯澤言簡意赅道。
新買到手的玩具大概都有幾天的熱乎勁,就像買到的肉包子也要趁熱吃一樣。沈懿對于陸斯澤而言,就如同新買的毛絨玩具,才領養的小寵物,剛出爐的灌湯包,讓人想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盤上兩圈。
昨夜,為了和新認識的小情人共度良宵,陸斯澤沒有半點猶豫地翹了他爹的生日宴。雖然他們父子不睦已久,家庭也亂成了一鍋粥,但為了集團面上還是要上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戲碼。陸氏目前的掌權人沒有半點正式還翹了父親的生日宴,無疑是在啪啪啪地打陸建峰的臉。
整場宴會下來,陸建峰的臉色陰沉得能夠結冰。他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陸斯澤任何的解釋。終于在今天白天忍無可忍,給上班時的陸斯澤打來了電話。
可想而知,他們又吵了一架。這大概也是陸斯澤來的時候臉色一般的原因。
這次陸斯澤倒是沒帶他去所謂的上流人士的高檔場所,而是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大型商場。大概是因為緊挨着大學城的緣故,這裡來往的都是大學生,十分熱鬧。最近臨近聖誕,商場裡迎合着節日氛圍,早就已經挂上了缤紛繁複的聖誕裝飾。一進商場大門,便能看到中央豎着一棵兩米多高的聖誕樹,各色的彩燈絢麗閃爍,周圍還鋪着一層薄薄的白雪,輕快浪漫的冬日戀曲回蕩在耳畔,像是走進了冬季主題的水晶球中。
大概世界上所有人談戀愛都是一樣的無趣,即便霸總如陸斯澤,出門約會大抵也逃不過吃飯、逛街、看電影這老三套。
他們現在雖說不是什麼正經的戀愛關系,但也四舍五入也差不太多。陸斯澤自覺是一個有品位有格調的正經人,與那些凡是就往下三路上想的流氓不同。即便他想要和人在柔軟的地方做些親密的、能夠增進感情的事情,也不好太過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畢竟,就連拐走流浪貓的貓崽前都要先喂兩根貓條。
擁有一個體貼員工的老闆是每一個打工人的福氣。無論陸斯澤是出于什麼樣功利性的目的,至少此時此刻,沈懿擁有一個明媚的好心情。
沈懿連進商場的次數都寥寥無幾,上學期他們班裡同學約着想要一起來這邊團建,都被他以時間沖突為由拒絕了。有幾次他做完家教下了班蹬着自行車路過這裡,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見裡面通明的燈火、精緻的菜肴與靓麗的服飾,還有牽手漫步的情侶閨蜜,或許不知何時也曾有過一瞬的向往。
他窺見片刻繁華熱鬧的風景,如同冬日裡的女孩擦亮火柴,在微弱的火焰中望見香噴噴的烤鵝。
仔細算來其實沈懿也沒有那麼可憐,至少他沒有挨過餓受過凍,身體健康體格健全地長到那麼大。真要計較起來,來這種地方吃個飯看個電影的錢他也是有的,沈欣的醫藥費差的也不是這幾百。
隻是他從小就要比别人懂事,更具有責任感,在學會做一個小孩之前,沈懿先學會了做一個哥哥。他知道妹妹每分每秒都飽受病痛的折磨,因此他做不到沉溺安樂獨自享樂,愧疚感會将他淹沒。
于是沈懿強迫自己忘記,年幼的他也曾扒着玻璃櫃台,渴望地看着擺在展示台上旋轉着的音樂水晶球。
陸斯澤上次便看出來了沈懿對于那些精緻西餐并不是很感興趣,于是大膽揣測了一下對方的口味,選擇了一家比較平價的火鍋店。冬天正是吃火鍋的時候,他們來的時候也正是客人最多的時間,不算太大的店面裡熱熱鬧鬧,年輕的男男女女肆無忌憚地彰顯着青春氣息。
陸斯澤提前預定了靠窗的座位,位置比較偏僻,卻也沒有那麼吵鬧。翻滾的湯料升起蒸騰的霧氣,将身側的玻璃上糊了一團白茫茫的霧。
沈懿平日裡頗有點波瀾不驚、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覺,但這些都隻是片面的錯覺。沈懿的心情和想法也會十分誠實地表現在臉上,隻是比較委婉,不夠熟悉的人常常難以察覺。就像現在,陸斯澤透過缭繞的雲煙向他望去,發現他的眼睛都比平時要亮,說話的語調也比平時要高半個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