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确實如此。

陸斯澤本來正常地跟随着大部隊行走，隻是沈懿的步伐突然加快，他不習慣山路，來不及跟上，隻能遠遠地墜在後面。這也無所謂，他雖然不适應這些泥濘的小路，但是好在體力不錯，也小心謹慎，本來不該有什麼大礙。

直到他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叫聲。

這聲音太過輕微，太過弱小，夾雜在呼嘯的寒風中，輕而易舉就被淹沒，一時間陸斯澤都以為那是他的錯覺。

他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望向了聲音傳出的林中，側耳聽着。

他在原地等待了一會，一直等到他以為那聲音不會再出現時，他搖了搖頭，正準備起身上前，卻又聽到了一聲貓叫。

這次的聲音并上一次要清晰一些，卻又帶着慘厲，仿佛燃盡了生命的餘火才勉強在顫抖的喉嚨處擠出。

陸斯澤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望向那寒冷的黑夜，做了一個莽撞的決定。

他循着聲音探索過去，舉着手機用後置的手電筒照明。陡峭的雪坡讓他走起來非常忐忑，一隻手牢牢地扶着身側的杉木。随着他的靠近，那似有若無的貓叫聲愈發焦急，甚至能夠在聲音中感受到它的凄切和焦急。

隻可惜山林間的深夜中視野受限，白茫茫的一片又太過相似，陸斯澤一時間沒有看到高低落差，沒能注意到那一處懸崖的邊緣，不小心失足落下，直接滾到了這一處平台上。

但是他後知後覺得發現自己這樣的行為太過沖動且幼稚，揉了揉鼻子，不知該如何回答。恰好在他們的上方突然照下了一束光芒，伴随着向導焦急地聲音：“陸先生——你在下面嗎——”

沈懿方才幫小貓處理傷口的時候，就将手電筒強光朝上放在了一旁。黑夜中突然出現了一束明亮的光芒，很快就吸引到了向導的注意，立刻尋找了過來。

“我們在這裡——”沈懿立刻舉起手電筒晃了兩下回應道。

他将自己的背包背在胸前，從包裡勉強堆出一個溫暖的巢穴，将陸斯澤懷中的小貓輕柔地放在了裡面。然後俯下身，想要将陸斯澤扶起來。

發現他們向導又喊來了幾個幫手，從上面送下來了救援繩。繩索的一端系在了一旁粗壯的樹木上，另一端抛了下來，救援的人焦急地問道：“你們能自己爬上來嗎？”

沿着繩索往上攀爬是對于腰腹力量的考驗。沈懿的狀态還不錯，自然沒有問題，但他不确定陸斯澤現在還是否有足夠的體力。對方的步伐有些蹒跚，沈懿以為是脫力加失溫的後遺症。他直接将陸斯澤的手臂架在了他的肩上，将人大半個身體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一個人可以嗎？”沈懿有些擔憂地看向陸斯澤。

他的臉色慘白無光，即便體溫已經恢複，看上去依然十分虛弱。陸斯澤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雙手攀上那垂下來的繩索，咬着牙道：“我可以。”

陸斯澤的體力确實不錯，他的雙手攥緊繩索，用腳蹬着山壁，順着往上攀去。即便高度不算太高，但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沈懿看着依然感覺心驚膽戰。他感覺比挂在半空中的陸斯澤還要害怕，他連動都不敢動，隻能幫忙穩定着繩索放置搖晃，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陸斯澤，像是準備看到對方落下的話就立刻去接。

幸好最壞的情況并沒有發生，陸斯澤剛快攀爬到山崖的邊緣，就立刻被旁邊等候多時的救援人員拽了上去。看到對方平穩地落在了雪地上，沈懿才終于松了口氣。接下來他自己上去就要簡單許多了，要不是還要顧慮懷中背着的小貓咪，他的速度還能更快一點。

沈懿一上來就先低頭看了一眼受傷小貓的情況，見對方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有些聲響，體溫也在慢慢地恢複。沈懿擡眼看到陸斯澤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明白他的意思，安慰道：“它沒事，還活着。”

這樣的陸斯澤讓他感覺有些新奇。

沈懿從小生活在山村和小鎮上，那邊民風格外“淳樸”，很多人都不太将動物的生命當回事。沈懿見過幾塊錢就被主人賣掉的看家老狗，也見過無處躲避雪雨凍死在街頭的流浪貓，畜牧養殖出點問題死起來更是劈裡啪啦。即便是沈珠珠偶爾帶回家照顧的流浪動物，也并不是每一個都有美好的結局。他們家裡曾經養過一隻生崽的母貓，貓很防備人類，大晚上趁着沒人注意，強撐着剛生産的身體，将幼崽一個個叼出來藏在它認為安全的地方，一個晚上全凍死了。

當沈懿找到的時候，前一天還活蹦亂跳的小家夥，早就在儲藏室的角落裡依偎在一起死成了一團。

年幼的沈懿當時哭得撕心裂肺，吵得繼父發飙罵人。長大後的沈懿卻很少在意這些了。

因為人畢竟是人，他站得太高了，光眼皮子底下的這些糟心事就夠他頭疼了，哪有時間關心匍匐在腳下的生靈。

不僅人和動物的關系是這樣，就連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也是這樣的。畸形的關系淩駕在金錢至上搖搖欲墜，隻能在午夜間從對方的身體上汲取片刻的溫暖和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