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好奇地打量着她,竊竊私語中透露出幾分懷疑,但也有人對她的自信态度感到新奇。
這時,一位身着深藍色長衫,面長有須的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瞥了舒苒華一眼,不屑地冷笑道:“哼,區區一個女子也敢出來行醫?也不怕誤人性命!識相的趕緊滾蛋,别在這裡礙眼!”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嘩然。
這位男子名為李德全,是草市上一家藥鋪的老闆,所經營的藥鋪距離此地僅幾步之遙,平日裡生意興隆,頗有名氣。他自诩醫術高明,對前來求醫問藥的百姓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更是瞧不起江湖郎中,認為他們隻會招搖撞騙,敗壞醫道名聲。今日見舒苒華一個年輕女子竟敢在自己的地盤上行醫,不禁怒火中燒,故而出言譏諷。
耳邊傳來了細小的議論聲,熱心群衆在三言兩語之間便将此男子的信息透得一幹二淨。
面對李德全的無禮挑釁,舒苒華卻并未動怒,反而保持着從容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應道:“李老闆,醫術之道,無分男女,關鍵在于是否身懷仁心,能否救死扶傷、解除病患之苦。我雖不敢自诩醫術高明,但治病救人之心卻是真誠的。若李老闆願意,不妨一同探讨醫術,共同為百姓造福。”
李德全聞言,臉色一沉,舒苒華的鎮定讓他感到一絲意外,不過,他豈能輕易讓人拂了顔面?
他輕蔑地哼了一聲,說道:“哼,你這女子倒是伶牙俐齒。不過,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這樣吧,我這裡正好有兩味藥材,你若能準确說出它的功效和用法,我便承認你有行醫的本事。”
舒苒華雙眸迅速掠過一抹奇異的光芒,随後微微一笑:“我定當竭盡所能。”
一旁原本生着氣的冬青見狀,頓時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李德全輕蔑地瞥了舒苒華一眼,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旋即對着身邊的随從低聲說了兩句,隻見那随從低頭匆匆離去,不一會兒便捧着兩個精緻的木匣回來。
李德全輕輕打開第一個木匣,展露其内的景象,隻見一株幹癟的植物靜靜地躺在其中。
這株藥材葉如葵而小,形似心髒,邊緣有鋸齒,莖細弱,高不盈尺。
他将木匣遞到舒苒華跟前,語氣中夾雜着幾分玩味與挑釁:“你可否辨識出它是什麼藥材?它的功效與用法,你又了解幾分?”
舒苒華微微垂首,細細打量一番後,唇邊勾起一抹淡笑,擡眸對李德全說道:“謝過李老闆。”
李德全眉頭緊鎖,全不知舒苒華何意,他面露不悅之色:“你謝我做什麼?”
舒苒華笑道:“謝李老闆并沒有拿那名貴稀少或難以辨認的藥材來為難我,而是選擇了這株常見的藥材。”
她稍作停頓,随後娓娓道來:“此乃黃連,但并非炮制後的樣子,而是采摘後晾曬幹的原貌。取根莖炮制後,便是入藥的黃連,它狀如雞爪,質地粗糙,片薄色棕,味苦性寒,常用于治療濕熱痞滿、瀉痢、目赤腫痛等症,外用可治癰腫瘡毒、口舌生瘡等病。”
“黃連不僅可單獨使用,還可與其他藥材配伍,如與黃芩、栀子配伍,可組成清熱瀉火的方劑‘黃連解毒湯’;與幹姜配伍,則可制成‘左金丸’,用于治療肝火犯胃之症。”
“它還有多種炮制方法,清洗切片在晾幹可制生黃連,用于心火亢盛等症;用酒炒制,可作酒黃連,能清瀉上焦火熱;跟吳茱萸汁拌勻後炒幹,能散肝膽郁火。此外,還有醋制法,土炒法……方法之多,我就不一一叙述了。”
“李老闆,我說得可對?”
李德全完全愣住了,他未曾料到舒苒華對黃連的了解竟如此透徹。通常,大夫隻熟悉經過炮制的藥材,對藥草并不熟悉。畢竟,除了藥農,又有誰會去詳細記憶藥材在入藥前的原始模樣?
即便有此意願,也難以實現。《證類本草》裡所記錄的藥材便近兩千種,哪能一一記住?更何況,光是醫理、藥理、脈象、方劑、病症就夠他們窮其一生去研究了。
而眼前這位年輕娘子,不僅對藥材的形态了如指掌,還能詳細解釋其功效和炮制方法,這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周圍的看客也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那些佶屈聱牙的用語他們聽不懂,但不妨礙他們感受到舒苒華的厲害,沒看到李老闆的臉色都變了麼?那臉色難看的,簡直比吃了黃連還苦。啧啧,看他吃癟的機會可不常有!
一時間,草市上議論聲四起,人們交頭接耳,對舒苒華刮目相看。
李德全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好,好一個‘鈴醫娘子’!你對黃連的了解确實不淺,看來并非泛泛之輩。”
在吃癟之餘,他也不忘諷刺舒苒華的身份,企圖貶低她的地位,挽回幾分頹勢和顔面。
然而舒苒華面不改色,似未察覺他的嘲諷,反而微微一笑,神情自若地極受了他的誇詞:“謝李老闆誇贊。”
李德全一滞,旋即提高了聲調,繼續說:“不過,我還有另一味藥材,你若能同樣辨認出,我便徹底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