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璟放下筷子,溫和地笑着說:“伯母的手藝真是了得,這頓早食是我近些日子以來,吃得最舒心的一餐。”
聽聽,這嘴甜的!
宋婉甯笑得合不攏嘴:“要是你不嫌,以後常來吃便是。”
“那相璟就卻之不恭了。”
舒苒華在一旁看着,心底的那份猜測又湧上心頭:他難道還真是為了吃而來?
吃過早食,在送顧相璟離開小院時,顧相璟似乎瞧出了她心底的疑惑,他站在門欄前,微微側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語氣染上了幾分低落:
“我很喜歡你……娘親做的飯菜。自我幼時,我母親便離我而去。我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過,這種家的味道了。”
聽到前半句“我很喜歡你”時,舒苒華心猛地一跳,眼睛睜圓,幸而随後的話又讓心跳平緩了下來。
她暗自長舒了口氣,幸好自己方才沒有脫口而問,不然就尴尬了。
而他說的這番話……
難怪他身影總會給人冷厲孤獨之感,他沒有提及他的父親,難道他父親待他不好?他說許久沒有感受過家的味道,武丁也曾不經意提起過,他獨自一人住在外面,家中從未有人看望過他。
這也太讓人……心疼或同情?
舒苒華不清楚心裡生起的酸澀之感屬于什麼,隻覺得心有些沉重,有些難過,讓她不禁想要開口安慰他幾句。
況且,他給予的幫助太多:那六百五十貫,兩瓶膏藥,一個大忙,這處暫居的院子,惡徒的事……
思及此,舒苒華柔聲道:“我娘親做的飯菜都很好吃,你若有空,随時過來便是。”
顧相璟注視着她眼眸裡蕩漾着的溫柔的水波,心底不禁歎息:她怎麼這般容易心軟,也這般容易相信人。
他輕輕颔首,将心底浮動的情愫深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輕聲應允:“好。”
與舒苒華告别後,顧相璟大步邁出庭院外,隻覺沿途的景色竟是格外的賞心悅目。
府中的小厮女使瞧見他,紛紛躬身行禮,皆一臉訝異地瞧着郎君臉上露出的笑意。
要知道,郎君已許久許久未曾笑過了,更不曾笑得這般滿足而愉悅。
武丁已将駿馬牽至府邸前,顧相璟上前接過缰繩,輕輕撫着馬兒的頸項,心中依舊回味着那頓溫馨的早餐,以及舒苒華那明媚的笑顔與溫柔的話語。
自他親睹母親與顧弘道之事後,便明白了一個道理。
愛,要用真心相換,才能走得長久。
這些日子以來,他反複思索着對舒苒華的情感,他發覺,隻要見到她,自己就格外滿足、歡喜,隻想着要讓她高興,恨不能将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都一一捧到她的面前。
而看到她受傷,他便心疼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确信,他喜歡她。
但她似乎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如果坦言告之,按照她的性情,怕是一刀兩斷,連朋友都難做。
所以,他不能急。
哪怕她不喜歡他,他也想待在她的身邊。
顧相璟飛身上馬,朝着院落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揮動手中的馬鞭,疾馳離去。
武丁凝視着郎君遠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郎君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放松過,也沒有這般愉悅過了。而郎君對舒娘子的态度,是他未曾見過的體貼溫柔,郎君定然是喜歡上了舒娘子。
武丁暗自盤算,定要在舒娘子面前多為郎君美言幾句,否則,以郎君那内斂的性子,兩人不知何時才能開花結果。
*
金文朗被困在家裡數日後,終于熬不住枯燥乏味和無盡的無聊,在小厮的協助下,尋了個空子,偷偷溜了出去。
他站在市集上,望着眼前熱鬧的情景,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那兩個老東西,整日就知道絮絮叨叨個沒完,還硬把我關在家裡這麼久!債不是早還清了嗎?還抓着不放,就會教訓我,呸!”
“今日,我可得痛痛快快地玩個夠!”
他眼角餘光瞥到小厮惴惴不安的神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故作輕松地說:“不必擔心,我不過就是出來走走罷了,不會惹事的。你今日幫我逃了出來,小爺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的!”
小厮勉強應了一聲,緊跟在他身後,目光閃爍,透着幾分心虛與不安。
金文朗闊步走在繁華的市集上,心情大好,一路上買買這個,買買那個,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但走着走着,一股莫名的空虛感悄然爬上心頭,哪怕眼前盡是入目斑斓的玩意,耳畔皆是美妙樂聲,卻也消不了心中的空洞,更抵不住心中的瘙癢,反而讓他愈發煩躁不安。
這些破玩意,哪有骰子來得有趣!這些破音,又哪有骰子在骰盅翻騰的聲音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