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苒華目送潘琮離去後，環視了一圈庭院，這才發現李策三人也已經走了，娘親和冬青也不見蹤影，整個院落顯得格外寂靜清幽，隻剩下她與顧相璟。

她收回視線，目光不期然撞入顧相璟的眼中，他的眼眸深邃如潭，蘊着幽深晦暗的情緒，似是難受，似是不悅，讓她心頭一緊。

舒苒華以為他感到被冷落了，所以才神色不佳，便柔和地笑了笑，輕聲道：“我剛泡好了茶，你要嘗嘗嗎？你方才站了許久，想必也累了。”

顧相璟沒有回應，目光緊緊地鎖定在舒苒華的臉上，試圖從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探尋出什麼答案，想知道她是否有那麼一點兒喜歡自己。

經曆了今日的事後，此刻的他深刻地體會到，喜歡上一個人後，心情是被對方控制的。

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能讓自己或跌落雲端，或如食蜜糖。

方才見她和潘琮相聊甚歡，他的心情便如烏雲籠罩，滿是失落和苦澀。可這會她沖他笑，那感覺好似一抹暖陽穿透雲層，心情瞬間明朗起來。

見顧相璟不說話，舒苒華又笑着重複了一遍。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能急躁的，今日差點就失控了。

凝視着她的笑靥，顧相璟隻覺胸中郁悶如晨霧般散去，他唇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弧度：“好。”

他随着舒苒華坐下，終究顧念着舒苒華的手傷，未讓她親自動手，而是親自為她沏了一盞茶，輕輕放到她面前，“待茶稍涼了再喝，别燙到手，味道差點也無妨。”

舒苒華輕輕點了點頭。

“你方才和潘琮談了什麼生意，聊得還挺久。”顧相璟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沏了杯茶，随口問道。

舒苒華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顧相璟沉吟片刻，問：“你确定要開？這并不容易。”

舒苒華微微一笑：“确定。我知道這條路會很難走，但我想試試。畢竟，什麼事情都要嘗試了才知道結果。”

顧相璟眉梢微挑：“你這個生意沒人嘗試過，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困難。而且，女子經商，更是難上加難。”

“怎麼？你不看好我？”

舒苒華眉頭微蹙，“就女子經商而言，在金汴城，我知曉的就有‘宋婆婆魚羹’，據說太祖曾親嘗其味，後來人人競相追捧，生意興隆至極。還有做酒樓生意的王氏，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裡唯一的女掌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張氏茶肆同樣名聲在外，名流雅士都趨之若鹜，還有梅娘布莊……”

“她們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顧相璟望着她自信笃定的神情，唇角輕輕上揚：“野心還不小。”

他漆黑的眸子裡泛着細碎的亮光，透着贊賞，又略帶幾分戲谑。

原來他是在激她。

舒苒華微微一笑，輕輕挑起一邊眉毛，回擊道：“這難道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嗎？”

顧相璟失笑，旋即沉吟片刻，道：“這生意其實也算穩妥。不過，潘琮對你倒是大方。”

說到最後，他直視着舒苒華的雙眼，仿佛不願遺漏她眼神中的任何微妙變化。

舒苒華莞爾一笑，回答得坦然：“他是個商人，自然深谙謀利在久的道理。”

顧相璟心中的大石此刻終于落了下來，繼續問道：“要是這門生意沒能成，你打算怎麼辦？”

“其實，我有信心，這個生意不會差。”舒苒華說道，注意到顧相璟眉頭微蹙，她暗忖他是否不贊成自己這般絕對，便補充了一句，“即便此番不成，也總會有其他機會。”

顧相璟依舊微微皺眉：“潘琮打算一個人承擔所有的風險？”

舒苒華道：“我跟潘琮說了，前期的本錢花銷我們各算一半，等鋪子開起來之後，我該出的那份會從分紅裡扣除，直至抵消。”

“那就是說，如果生意沒做成，你還得承擔一半的損失？”

“總不能坐享其成，這是我應當承擔的。”

“如果真到了那時，你可以找我，我有錢。”

顧相璟的話讓舒苒華一愣，她輕輕眨了眨眼，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心中莫名泛起一絲漣漪。

他這是在暗示，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他都可以幫她兜底？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臉上卻依舊保持着微笑：“我們是朋友，如我真有需要，自然不會客氣。”

“你和潘琮，也是朋友嗎？”顧相璟這話裡，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醋意，那個“也”字，被他咬得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