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愈發靜谧,舒苒華隻覺得落在身上的目光過于深邃,似裹挾着千言萬語,又似藏着深濃的情愫,沉甸甸地落在她心間。
她的心猛地一顫,竟一時忘了移開視線。
下一瞬,半掩的木質門扉“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顧相璟颀長的身影裹挾着夜色闖入。
舒苒華這才回過神:“你……怎麼來了?”
聲音裡,帶着一絲驚訝,一絲疑惑,還有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欣喜。
顧相璟輕步走近,貪婪地汲取着她的氣息,緊緊地凝視着她。
燭火融融,照耀在她的臉上,泛着暖玉般的光澤,跳躍在她的眼眸中,映出點點星輝。
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面容,此刻竟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
一時間,他隻覺喉間似有異物堵住,竟無法出聲。
舒苒華覺得他的目光過于熾熱,又太具侵略性,不禁感到一陣莫名的慌亂,強自鎮定地笑了笑,正想開口打破這份奇怪的沉默。
卻見他啟唇,聲音似從幽暗中傳來,幽沉且清冽,裹着絲絲縷縷的磁性,一下一下,叩在她的心間:“許久不見。”
燭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平日裡的冷峻此刻柔和了許多,顧相璟喉結滾動,終于開口。
繼而,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情感:“路過,就順便進來看看。”
“原來如此。”舒苒華定了定神,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的袖口上。
鼻間隐約飄來一絲淡雅的香氣,不知他在花叢中站了多久,才沾染上這縷幽香。
上次見面還是月餘前,時光匆匆,似是隔世般遙遠。
舒苒華心中忽然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感慨又怅然。
這時,顧相璟百般地搜腸刮肚,隻擠出一句:“你忙完了嗎?”
“嗯,剛忙完。”
舒苒華答道,旋即遲疑地問:“這麼晚了,你……”
“對了,”顧相璟生硬地截斷話頭,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她沾着墨水的袖口,“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糕點鋪,去那兒坐坐?我……請客。”
舒苒華微微一愣,嘴角輕揚,道:“好。”
吹滅燭火,落下鎖扣,兩人一并走出閣樓。
夜風輕輕拂過,月光灑在青石闆路上,銀霜般清冷。
兩人在一路沉默中前行,沒多久便來到糕點鋪,尋了處安靜角落落座。
店内尚有兩三客人,正低聲交談,空氣中彌漫着甜點的香氣。
點完茶歇後,顧相璟自然地提起桌上的茶壺,為舒苒華倒了杯清茶。
熱氣騰騰的茶水緩緩注入杯中,升騰起袅袅水汽。
舒苒華默默接過,輕抿一口,茶香在舌尖蔓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些許疲憊。
“近日可好?”顧相璟注視着她,輕聲問道。
舒苒華微微颔首:“一切都好,隻是瑣事繁多。”
顧相璟目光輕輕掠過她眉宇間的疲色,落在她手邊的青色茶盞上,又擡手給她添了茶,溫聲道:“舒掌櫃,生意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舒苒華因“舒掌櫃”三個字一怔,随即淺笑回應:“多謝關心,我會注意的。”
顧相璟微微颔首,看似随意地問:“你雙手恢複得怎麼樣?之前的藥膏用完了嗎?我那兒還有,若需要,随時可以給你送來。”
舒苒華未曾料到他仍記挂此事,手指輕輕蜷縮:“已無大礙,藥膏還有些許。即使用完了,我自己也配制了藥膏,不必麻煩。”
顧相璟心中猛地一沉:不過這點小事,她竟如此見外,是同自己生疏了?還是介意他們之前未談及的那件事?
他心中漫上一絲苦澀,慢慢地給自己沏了杯茶,輕啜一口,試圖掩飾心底的失落。
這時,店小二端着茶歇上來,将精緻茶點一一擺好,糕點色澤誘人,香氣撲鼻。
舒苒華還沒吃晚餐,面對精緻茶點,當即輕拈一塊,細細品嘗。
顧相璟瞧舒苒華吃得津津有味,心中郁色不由散去,唇角微微上揚。
他也拿起一塊糕點,輕輕咬下,心中那絲苦澀漸漸化作暖意,撫平了這一月來的不安與焦躁。
半晌後,他估摸着舒苒華已吃得差不多,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輕輕推到她面前。
舒苒華目光微凝,滿是不解,擡眸看向顧相璟:“這是……”
顧相璟道:“金家的案子已結,這是變賣金家宅邸及财物所得的部分銀票,共六百五十貫。”
“按大齊律例,贓滿三十匹絹即流三千裡,騙取他人财物,數目巨大者,亦同此罰。而金家還有買兇一罪,其親眷同受株連,一并查抄家産,這些銀票是應歸還于你的部分。”
舒苒華眉頭輕皺:“按律,查抄犯官家産,抵賣的财物應歸官府,怎麼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