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行一本正經道。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沈聽荷本以為他是要說些話來教育自己的。
"你一直在旁邊嘴巴開開合合,屁股又像被火燒似的坐不住,瞎子都能感覺到。"
"......"
沈将行沒想到自己這麼明顯,被她狠狠翻了個白眼,同時也察覺出她語氣裡帶了幾分歡愉。
他抱過沈聽荷腿上的貓,将它舉起來擋在自己面前,掐着嗓子說道:"早知道就早點來陪姐姐玩,姐姐就能開心了。"
說完還舉起錦毛的爪子,朝她擺了擺,本來烤着太陽都快睡着的錦毛适時叫了聲,看起來很是不滿。
"噗..."
沈聽荷終于破功,掩唇淺笑,又趕緊把錦毛從他手中解救下來。
"我沒有不高興。"她解釋道。
沈将行猶豫片刻,還是開口為沈送雪說了幾句。
"五妹妹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沈家就沒有不怕祖母的。"
這話沈将行很贊同,他入府好幾月,對于萬壽堂是能躲則躲的,不是說老夫人手段多麼狠辣恐怖,而是她身上的氣質,同她一個屋檐下,總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
"我也知道杜公子人品是好的,隻是他已娶過妻,又有兩個孩子,小妹嫁過去,總歸是吃虧。"
"也可能是我太狹隘,終究還是覺得他配不上小妹。"
沈聽荷苦笑,祖母從小便說,她們以後是要做世家主母的,未來該走的路早早便被規劃好。
"你還記得二姐納采宴上的事嗎?"
聽她問自己,沈将行點了點頭,那場大戲可是震驚了他好幾天。
"起初我不明白,那展嗣源明擺着給難堪,二姐不計較還願意嫁過去,後來她同我說,她想要自由,隻要能逃離沈家,怎麼樣都行。"
她頓了一下,聲音好似有些哽咽。
"再然後,小妹說她也想要自由,你說沈家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怎麼誰都想逃呢。"
說到這,沈将行看到她雙眼泛紅,已經積蓄了很多淚水,卻一直懸在眼眶裡。
到此刻,沈聽荷才敢承認,她難過,難過姐姐妹妹甯願冒着葬送下半生的風險,也要逃離沈家,逃離祖母。
她也卑劣,為什麼一起長大,她們卻要丢下自己,為什麼她們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為什麼就偏偏她不行。
"你就沒想過嗎?"
沈聽荷猛然回頭,對上沈将行嚴肅認真的神色,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想過嗎?她又在心裡問一遍自己。
可祖母的養育之恩怎麼辦?沈家百年基業又該如何?風雨飄搖的亂世裡,她得保住沈家。
若自己是個男子呢?是否又能出将入相,又能不靠婚姻交換利益呢?
沈聽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緩緩垂下頭,眉目中滿是悲戚。
她雙手掩面,将整張臉埋進去,肩膀微不可查地顫抖起來,沈将行看到眼淚從她的指縫中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他的手在離她肩頭幾尺處停住,想拍拍她的肩,似在掙紮,懸在空中許久,才緩緩落下去。
真可笑,他當初費盡心思才進來的靖國公府,裡面的人卻一個接一個迫不及待的離開。
那日的夕陽很刺眼,這是沈聽荷第二次在他面前哭?沈将行依舊看不太清她的淚水,可掌心的起伏又把她的悲傷傳入他的心裡。
沈将行是很晚才離開的半夏苑,等沈聽荷哭累了,他才将錦毛裝在食盒裡,偷偷摸摸從後門走的。
夜裡,靖國公府上下陷入一片寂靜,半夏苑熄了燈後,一道黑影從門後閃出,迅速走進夜色中。
沈老夫人習慣睡前誦會經,最後一炷香燃完後,田嬷嬷上前将她扶起,并在她耳邊低聲說:"靜竹來了。"
老夫人繞過屏風,靜竹早已跪在堂中,她緩緩坐下,端起白玉盞喝了口茶才開口。
"說。"
聲調低沉,聲音威嚴,靜竹忍不住抖了抖。
"四姑娘和将行少爺這些天走得很近,今日他還提了個食盒來看姑娘,晌午來的,天快黑才走。"
說到這,靜竹停了下,顫顫巍巍擡頭看向坐上的人,卻正好對上沈老夫人那雙如鷹般的眼。
"有屁快放。"田嬷嬷在一旁催促。
"奴婢還聽到,晚些時候,姑娘房裡傳出哭聲。"
沈老夫人聽到這,眼睛眯了眯,将茶盞重新放回桌上。
"回去吧,别被你主子發現。"
靜竹得了令,低着頭從屋裡退出來,趁着夜色又往來時路去。
"看來來鶴館裡,也得添些得力的下人了。"
沈老夫人搭在桌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桌面,看着靜竹消失的方向開口開口,話卻是對田嬷嬷。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