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沈将行調整好表情,拱手向霍郁行禮。
霍郁轉身從箱子裡翻找出一個盒子,走到沈将行邊上。
"一家人不必這麼客氣,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沈聽荷看了眼那幾個大箱子,他送給沈家人的禮都是在最前頭箱子裡拿的。
那裡頭還滿滿當當塞了許多東西,估計沈家上下的他都備了。
沈将行接過盒子,本想回去再看,霍郁卻一直用熾熱的眼神盯着他。
沈将行隻得迎着他的目光将盒子打開來。
盒子裡靜靜躺了支毛筆,筆尖呈灰黑色,筆杆上還刻了個沈字,一筆一畫十分鋒利,似是用刀刻的。
"原先不知道堂弟來了,沒能特意為你準備,這筆本是給聞櫻做的,你是讀書人定然也能用上。"
說到這,霍郁又回頭與沈聞櫻對視,這筆是他親手獵的狼王所做,每一刀都是他自己刻上的。
"如此貴重,将行哪能收。"
"沒事,我再給她做便是了,區區狼王,都不知道死在我刀下多少。"
霍郁一句話說得意氣豪邁。
沈聞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對沈将行說:"你收着吧,我才不要什麼狼毫毛筆,我用普通的便行。"
看着平日沉穩的大姐還有這般小女兒姿态,沈聽荷不禁在後方偷笑。
原主人都如此說,沈将行最終收下了筆。
他仔細看着那個沈字,嘴角扯了扯,将筆放回盒子裡交給青谷後,便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滿室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悅,連沈見星都圍着霍郁一口一個哥哥。
沈将行在一旁格格不入,他和他們本就不一樣。
慢慢的,沈将行的目光便一直有意無意落在沈聽荷身上。
趙誠舉想方設法同她搭話的樣子也一一落在他眼中。
晚些時候,霍趙二人留在沈家吃晚飯。
席間,趙誠舉總是有意無意往沈聽荷碗裡夾菜,仿佛他才是主人。
沈将行坐在兩人對面,趙誠舉的筷子朝哪夾,他眼珠子便往哪轉,一頓飯全用眼睛吃的。
送走二人後,沈将行見沈聽荷往後院方向走,連忙也跟了上去。
她同荔月在前面走得緩慢,一路說說笑笑,沈将行快步追上。
"四妹妹。"
聽有人叫自己,沈聽荷下意識直接回了頭。
等看清是沈将行時,目光明顯有些慌亂。
"堂兄,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得先走一步。"
她說完便要走。
這麼多天以來,沈将行好不容易逮到她一個人的時候,自然是不願意放她離開。
他想問問她,為何要躲着他,想問問她,自己做錯了什麼,更想問問,她還好嗎?
那日之後,他們連句完整話都說不上。
沈将行往前幾步,欲拉住她的手。
沈聽荷動作也很快,轉身就想跑,沈将行霎時撲空,隻抓住了她的袖角。
絲綢制的衣裳太滑,一眨眼便從沈将行手中溜走。
他原以為自己抓住了沈聽荷,等反應過來時,隻剩沈聽荷跑遠的背影,和他空落落的掌心。
沈聽荷怕身後之人追上來,腳步越走越急,到後來都小跑了起來。
等不知道拐過第幾個拐角,确定沒人沈聽荷才停下來。
荔月追上來,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的。
兩人一起靠着牆邊緩氣,荔月有些疑惑地問她。
"姑娘為何…見到少爺…總是跑。"她一段話說得大喘氣。
沈聽荷沒有立馬回應,一直到呼吸慢慢平複下來,她才開口。
目光看着不知名的遠方,語氣裡滿是惆怅。
"他因為我,又是受傷,又是差點被送走..."
"我不能再連累他了。"
那日之後的很多個夜晚,沈聽荷總會夢見他倒在雨中的那一幕。
夢裡,有時他脖頸流了好多血再也醒不過來,有時是他慘白着臉,站在雨中一遍遍說着"都怪你。"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快被愧疚淹沒,可偏偏他好像未曾怪她。
幾次碰面都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眼神像受傷的小獸,慌張又期望被拯救。
沈聽荷每次隻能無視他,埋起頭逃避。
"他很神奇,身上有種...自由的感覺。"
沈聽荷自顧自說下去。
"一靠近他,我總是很開心。"
"一開心,便忘了自己是誰,還以為我也是自由的。"
話音落下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荔月有些心疼自家姑娘,但不知如何安慰她,隻能陪在身邊,一如二人幼時。
沈聽荷看着不遠處的樹梢上落了隻雀兒,探頭探腦四處觀察着。
沒一會兒另一隻雀兒落在它邊上,兩隻小家夥交頭接耳,叽叽喳喳。
看得正出神時,其中一隻展開雙翅撲騰着便飛走了,另一隻瞅了聲也跟了上去,一前一後飛向高空。
沈聽荷目光追随着它們,一直仰着頭。
她盯着天空看了看,直到再也沒有兩隻雀兒的影子也未低下頭。
它們隻是偶然落在這院落,啟程後或許能看到更高,更遠的景色。
可沈聽荷望眼欲穿,能看到的也隻有這四四方方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