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送雪小心地将花汁均勻塗在每個指甲上，邊塗邊說。

"别忘了按時來織女娘娘廟祈福。"

沈聽荷認真叮囑她，對小妹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沈送雪朝姐姐調皮地吐吐舌頭，看樣子是打算要玩個盡興的。

她又轉頭看向其他幾人，繼續道："霍大哥約了大姐姐，齊世子約了三姐姐，四姐姐還是擔心自己吧，我可沒空陪你。"

沈送雪一句話把在場幾人都逗笑了，沈聽荷也管不了花汁幹沒幹，一巴掌拍在小妹背上。

院中笑聲更甚，秋風微起，吹動着逐漸泛黃的樹葉，吹動着少女的衣角。

"哎！"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沈見星突然輕呼了一聲。

"你可以沈将行一起啊，他也是一個人。"

聽到沈将行的名字，沈聽荷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沒事，大不了祈福完我直接回車裡等你們便是。"

"你們倆......最近好奇怪。"

沈見星一臉狐疑地湊近沈聽荷，先前在莊子裡，兩人看起來明明熟稔得很，最近又跟老鼠見着貓似的。

平日裡，沈見星喜歡跟城裡最顯貴那幾家玩，對姐妹們對事不上心對沈将行更是不聞不問的。

看樣子來鶴館那件事她壓根不知道。

沈聽荷沉默着沒有回答，她不知道從何說起，沈見星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沈聽荷隻能極力避開她的目光。

"我知道了。"

沈見星突然開口，清楚内情的幾人皆是向她看去。

"我就說他們這些鄉下人懂什麼，同他們為伍，最是掉價。"

原本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沈聽荷還真以為她知道，聽她這麼一說，心裡不由松了口氣。

"都是一家人，這麼說不好。"

沈聽荷下意識便維護沈将行，見此沈見星更是疑惑，一邊見那土包子就躲一邊又不讓人說他。

她覺得沈聽荷最近整個人都别扭得很，沈見星皺着臉正打算同沈聽荷争幾句，對面的沈送雪一伸手便将離她最近的碗打翻。

"啊！"

碗裡剩的花汁全都灑在沈見星身上，粉藍紗裙上大大小小落了幾點紅色花汁。

"抱歉三姐姐，我一時沒拿穩。"

"這是我今晚同世子逛廟會要穿的！"

沈見星生氣地瞪了一眼沈送雪，自己擦了幾下發現沒用，起身便打算回房，完全忘了要和沈聽荷争辯。

望着她急急跑走，沈聽荷回頭嗔怪着瞧了一眼沈送雪，難得沒教育她幾句。

剩下三人在院中又塗塗抹抹了一會才散去。

入夜，整個上京城燈火通明，沿街的位置被商販沾滿，路上男男女女相偕前行，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沈将行坐在馬車中，透過窗看着一盞盞火光出現又倒退。

酒樓上聚在一起推杯換盞的世族，茶樓裡圍着燈花猜謎的文人，勾欄前搖着手絹招攬客人的樂伎。

甯州也會拜織女，但熱鬧程度與上京完全比不了，近些年天災人禍四起，百姓能在廟中燒上一炷香都算隆重了。

沈将行擡眼，看到不遠處的城牆。

四方高牆将這座城緊緊圍住，富貴流不出去，貧窮擠不進來。

織女廟前人潮洶湧，馬車進不去，沈家幾人隻得下車步行。

剛一下車，便見到早早等着的沈閱夏夫婦，霍郁站在他們身邊，一個勁朝這邊招手，他旁邊還站了兩個年輕男子。

一個是手持折扇，面帶笑意的齊少玄，另一個，是穿了身石青織錦的趙誠舉。

兩人看着就是刻意打扮過的。

沈将行一下車便注意到二人的視線，齊少玄或許還含蓄些，但趙誠舉就是赤裸裸地跟在沈聽荷身上。

待沈聽荷從自己身邊經過時，沈将行輕輕拉住她的衣袖。

"四妹妹。"

沈聽荷聞聲回頭。

"頭花歪了。"

沈将行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靜靜盯着她。

因為看不到，沈聽荷隻能尴尬的在頭上胡亂摸。

憑着感覺，就在快要摸到時，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

"我幫你吧。"

沈将行的手從側面，擦着沈聽荷還放在頭上的手而過，被他衣袖蹭到的那一塊皮膚，沈聽荷隻覺得癢癢的。

他動作很輕，緩緩将頭花往外抽，調整好位置複又插回去，輕到沈聽荷一點感覺都沒有。

"好了。"

他收手又将視線挪回沈聽荷臉上，看她呆愣愣的。

沈将行朝她笑了笑，許是真的開心，眉眼都彎了起來。

"四妹妹，好了。"

他用氣聲低低又重複了一遍。

沈聽荷恍惚回神，隻能理了理鬓邊的碎發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多謝堂兄。"

她也低聲道謝，說完後兩人又相顧無言。

"你們倆快點呀！"

走遠的沈見星回頭催促。

"來了！"

沈聽荷應了聲便急急走開了，再不走，她都不知道眼神該往哪放。

沈将行不急不慢跟上，擡眸看去，便與方才那兩人的目光相撞。

齊少玄仍是噙着笑，一副悠然模樣，趙誠舉則明顯不如方才興奮。

沈将行不露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夜光随着他的腳步，打在臉上忽明忽滅。

他跟在沈聽荷身後，不遠不近，亦步亦趨，踩着她的影子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