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梧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半天才結結巴巴憋出來一句:“那我帶你報警吧。”
“我跑出來的第一天就已經報過警了。”
付梧沒想到這小孩還有這種灰暗的經曆,隻覺得他跑出來也是件好事:“跑出來的啊......他們對你不好吧?”
拐來的孩子能過什麼好生活,付梧心裡一軟,泛起細密的心疼來,這時陳聿笙撩開身上那件屬于付梧的舊白T,露出自己的腹部。
——原本應該光潔的右側腰皮膚上有一塊斑駁的腳印狀淤紫,能看出是被人卯足了勁兒踢的,連鞋印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周圍還有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圓形傷口已經結了痂,付梧認出那是煙疤,看上去剛從流血的狀态變成新生的疤。
付梧倒吸一口涼氣,心疼的更厲害了,當即後悔剛剛那碗面裡沒多加個蛋。
“他們總是打我......所以我才......”陳聿笙慢慢開口解釋,明明語氣很平穩,但付梧覺得這個孩子已經顫抖着脆弱到極緻,他心裡揪着難受,一邊想着報警一邊看到那孩子半擡着頭,眼角有一滴眼淚打轉,眼圈紅的厲害卻始終沒掉下來那滴眼淚。
“哎呀好啦好啦,現在跑出來了,幸好我今天去碰巧走到那邊,不然還不知道你......”
陳聿笙微仰着臉,身體小幅度顫抖着,付梧心裡一噔,随後上前兩步把他的頭抱進懷裡面輕輕拍着。
付梧的臂彎輕輕環着陳聿笙的頭,讓他有個能靠的地方。陳聿笙閉上眼,眼眶裡那滴已經涼透的眼淚掉在付梧手心裡。
他聞到付梧的信息素,淡淡的,是茉莉混着草香。
***
“那你怎麼證明不是你拐的他呢?”年近中年的警察同志身材略有走樣,端着象征自己身份的保溫杯,實在是不相信眼前這個流裡流氣的年輕人的話。
付梧一陣無語:“他是小時候被拐的,我是這兩天碰上他的,再說他都這麼大了我上哪拐他去!!!”
警察同志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眼前的兩人——一個從進門來就一言不發,穿的雖說簡單但也體面幹淨,另一個簡直是流氓降世,破洞褲人字拖T恤上面爛倆洞,一進門就開始叽叽喳喳,到現在也沒停。
不是警察同志職業病晚期,而是最近江城确實有年輕人拐賣同樣歲數的年輕人的案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警惕性都不會太低,面對荒郊野嶺的面包車确實會避開,但面對同齡人提出的進公廁送衛生巾的請求卻不會拒絕,能言善辯其實是人販子必備的“技能”。
人販子利用社會中含量并不高的善心在江城反複作惡,多起青春期孩子被拐的案件已經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視。
“警官,我請問正常人的思維會認為帶着小孩來報警的會是人販子本人嗎?他是我的投名狀嗎?”付梧努力收起長期混迹社會養出的一身流氓氣,擠出個皮笑肉不笑來看着面前的警察:“您能認真點嗎?”
“哦,抱歉,”警察如是說:“主要你比他穿的更像流浪漢,而且你長得太不像好人了。”
付梧:“......”能别這樣嗎?他明明是金玉其中敗穗其表。
老警察留下一句犀利的銳評後就走開了,沒一會兒來了兩個小警察,這次倒是認認真真地登記了陳聿笙的信息。
“這個年紀還是要上學的吧。”其中一位年輕的alpha警察說:“要不讓社區給找個學校吧。”
另一位年紀稍長點的beta點點頭:“不過現在應該隻能去第七實驗了。”
“什麼?!我不同意!”付梧聞言突然嚷嚷起來,一副小流氓暴起鬧事的樣子:“第七實驗是給人去的嗎?!别以為我不知道,我高中就是在那上的!”
beta警察掃了他一眼,語氣毫無波瀾:“先生,您以為本市具有什麼優渥的教育資源嗎?我們是個連國際學校都隻有一所的n線小城市,還是您有錢把他送到别的學校?”
警察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付梧磨薄的上衣上,這件衣服穿了太久,面料已經有些發透。付梧感受到他的視線,不在乎的一聳肩:“第七實驗特殊學生居多,不是腺體殘疾就是精神病,這孩子從頭到腳都是正常的,你們沒理由把他送到那去。”
beta警察一撇嘴不說話了,旁邊的alpha警察連頭都沒擡,不知道是不敢還是沒臉。
付梧咬牙切齒道:“學校的事我們自己解決,麻煩多找一下孩子的親生父母,多謝了!”
一直不言語的alpha小警察開口道:“如果您經濟上有困難的話,我們可以負責把他寄養到周邊的福利院直到成年。”
付梧此刻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位在他眼裡與飯桶無二的同志,好奇他們這身衣服到底穿的安不安穩:“不必了,感謝!”
陳聿笙全程抓着付梧的衣角,像是怕自己被留在這,付梧拉着他的手腕帶他走出警察局氣派的大門。太陽光亮的刺眼,透過高處的樹葉照在兩個人臉上,起碼還是有溫度的。
“等哥給你找學校吧。”付梧盯着樹葉縫隙間透過的光,是樹葉紋路的樣子。